慕青脱下自己的毛呢大衣折起来放在椅背上搭着，里面一身定制西装精致又高贵，笔挺的线条勾勒出他强健的身材。白衬衫领口紧闭，领带系得规整，细节之处尽显品味。
慕青的面貌依旧和九年前一般没怎么变过，只是现在一双眼睛经过岁月打磨变得犀利而深邃，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他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一缕淡淡的味道飘进张晓阳的鼻尖。
不是他记忆里的高山雪松，有些苦又有些甜，是一种他不熟悉的气味。
慕青坐下后看着张晓阳还举在耳边的电话：“有事儿？”
张晓阳反应过来，赶紧收进了口袋里：“没，以为你忙，打个电话给你。”
慕青这才想起为了这次聚会不被打扰，他特意调了静音。
但他没说，只是笑了笑：“不好意思，没带手机。”
这年头上街还有不带手机的，恐怕也只有慕青这种一心钻研学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才能做得到。
慕青招来服务员，把菜单推到张晓阳面前：“不好意思，那个合同后来出了点问题，耽搁了一点时间。你等了很久了吧。”
第二个不好意思，慕青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张晓阳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想问他关于他那个交往了六年的男朋友的事情。他的不好意思是不是说的那个。
可他没有立场，他不能问，甚至都不能挂在面子上让慕青发觉。
“没事，我也刚到。”
“那就好，你看看要吃什么。”
分别九年，张晓阳早不清楚慕青的口味，他点几个家常菜，又点了两杯龙井茶。
“就这些，谢谢。”
慕青看了一眼菜单，两个素菜，一个烧排骨，再有一个汤，他又加了两个才把菜单还给服务员。
慕青用热水给两人烫碗筷，“怎么，给哥哥省钱呢？”
张晓阳眼睛放在慕青脸上，哥哥笑意温和的拿起他面前的碗筷，恍如昨日。
“哥！”
慕青抬起头，“嗯！”
“好久不见！”
滚烫的开水撒了一点在慕青的皮肤上。骨节分明的手指被烫得微微发红，可慕青像是没有知觉一样，他也与张晓阳对望：“好久不见。”
张晓阳看着那片红越来越大，不免心惊肉跳，慕青却还是淡定的跟他聊天。
“家里都还好不好？听说妈妈前段时间晕了一次，是怎么回事？”
张晓阳看着那片还在泛滥的红色再也受不了，他站了起来一把夺过慕青手里的碗筷。
“这么烫，你没感觉吗？”
张晓阳接触到的一瞬间立马就放开了碗筷，真的太烫了。
慕青揉了揉泛红的指尖：“烫吗？我没感觉到。”
张晓阳盯着慕青的左臂，慕青离开那天他的左臂受了伤。可现在看起来和正常没什么两样。
“你的手，还没好？”
“早好了，没事，只是有时候会感觉不到，不影响生活。”
当时他挂着一条断臂还逞强给张晓阳收拾家里，煮饭哄睡的时候就已经伤了神经，有段时间是一点知觉都没有，后来来了美国，也挣了些钱，治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偶尔还是会感觉不到左手的疼痛，但其实还好，不影响生活。
服务员开始上菜，慕青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接着动手挑鱼刺。
张晓阳面前放着慕青刚帮他盛好的汤，他一口一口喝着：“家里都挺好的，妈妈就是低血糖，按时吃饭就行了，没大事不要担心。”
说到这里想起侯小琴的交待：“哥，妈说你就住我公司附近，妈给你带了很多东西。你看是我给你送家里去还是你跟我去公司取。”
慕青佯装不知东西多少，笑道：“不多的话我就自己去你那里拿了，还省得你跑一趟。”
张晓阳想到那三个大大的包裹，怎么也算不得慕青口中的东西少：“挺多的，我给你送去。”
张晓阳看了眼慕青，一小盘挑好刺的鱼肉就递了过来。
张晓阳愣了一瞬，接着很自然的接了过来。这没什么，他们俩没谈恋爱时，慕青也这样给他挑鱼刺，只是一个兄长对弟弟的关心，不要多想，不要多想。
张晓阳一下喝下去半碗汤，一开始就憋在心里的问题思来想去还是得问：“我去你那里，会不会不方便？”
第二盘鱼肉又快挑好，慕青拿了纸巾过来擦手：“有什么不方便的？”
“你男朋友……”
张晓阳心虚到不敢看慕青，他是有私心，可也绝不敢外放出来让慕青看到。于是他错过了慕青这顿饭中间唯一一次向他投来的依旧满是爱恋的目光。
“他呀，他不跟我住。”
所以，果然是有的。
“而且，你是我弟弟，去我那里，能有什么不方便的。”
这个话题就此揭过，谁也不敢再往深了聊。
龙井上来，不是茶包喝起来会混着茶叶很不方便。
之前在江城的时候慕青就发现了，张晓阳总要出去谈业务，喝茶必不可少，可一顿输出后口干舌燥的情况下，客户一杯热茶端过来，简直远水解不了近渴。
后来慕青就偷偷给他买了个滤嘴，这样不管喝什么，都能快速喝到想要的。
慕青问：“有滤网吗，这个茶喝起来不太方便。”
服务员有些为难，抱歉的说着没有。
慕青端过去，揭开盖子扣在杯沿，把茶水一股脑儿倒在了另一个杯子里。街上雪花纷飞，张晓阳看着哥哥做着和以前相同的事情，即使这么喝有点破坏氛围，但他还是被那种熟悉的感觉涨得满心欢喜。
慕青把刚好适合入口的茶水放到他面前，眼带笑意：“喝吧，有点浪费啊。”
张晓阳喝了一口，清甜可口，浓浓的茶香充斥在唇齿之间，他好久，没这么自由过了。
“哥，你今天有空吗？”张晓阳问。
他这次来出差是真的很忙，今天一下飞机就直奔公司。收到慕青信息约定六点半，本来打算早些来，可公司那边脱不开身，下班还是他发了顿脾气才能按时下班。
慕青也不喝茶只是静静的看着张晓阳，他们一点都不像九年没见过的兄弟，倒还像是一直一起，“怎么了呢？”
“东西在我公司，放着不太方便，而且我这一周可能都很忙，我想今天就帮你送过去。但我不知道你家在哪里。”
慕青一笑，招来服务员结账。
“走，现在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