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李国兴的交谈声被一阵警笛声和骚动声打断。这声音来自楼下,我往下一看,只见楼下停着两辆警车,警察在地面上铺设了救生设备,四周围了不少人。不用说,肯定是丁云腾报警了。看到这一幕,我更加失望了。看来,丁云腾真的不在乎我的死活了。因为李国兴警告过丁云腾,他要是敢报警,我会死得更惨。
“他娘的,丁云腾竟然敢报警!我看他是准备给你收尸了!”李国兴凶神恶煞般地瞪着我,气喘得很粗。
便在这时,楼顶的楼梯口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丁云腾和钟海峰还有两名精壮男子走上来。丁云腾身着浅蓝色条纹t恤,灰色休闲裤,他脸色平静得仿佛没有风吹过的湖面,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李国兴怔了一下,迅疾拿出一把事先准备好的尖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厉声对丁云腾说:“丁云腾,你到底给不给钱?不给钱,我就杀死他!”
丁云腾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说:“你杀呀,你尽管杀呀!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吗,李毅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他从小又没在我身边长大,我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
“王八蛋!”李国兴吼道:“那你为什么还来?”
丁云腾不紧不慢地说:“我来看戏不成吗?”
“你别装了!”李国兴说:“我知道,你根本舍不得李毅死,他身体里毕竟流着你的血液,识相的话,赶快给钱,否则,我说到做到,我一定杀了他!”
“哈哈哈……”丁云腾大笑起来:“你杀呀,你倒是杀呀!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把一个和你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人给杀死!”
“你以为我不敢是不是?你别逼我!你到底给不给钱?”李国兴龇牙咧嘴地说。
“我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吗?不给!你要我说多少次才明白?”丁云腾咄咄逼人地说,仿佛是他在拿刀威胁李国兴,而不是李国兴威胁他。
“你……”李国兴气得涨红了脸。
“你动手啊!”丁云腾一步步紧逼过来。
“你别过来!你敢过来我就杀了他!”李国兴说。
“你们闹够了没有?”我冷冷地说。
此刻,我一名观众仿佛在看戏,自己在戏外。之所以有这种超然的心态,完全是因为我已心死。我的两个父亲都把我的命看得比灰尘还轻,我觉得我的命很贱,既然是贱命一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死,还是生,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了。
丁云腾和李国兴都把目光聚集到我身上,停止了对峙。
“你们难道不想听听我说话吗?”我微微地笑了笑说。
丁云腾和李国兴互相愤怒地对视了一眼,又把目光转移回到我身上。
我冷笑了一声,说:“精彩,实在很精彩!一个是我的亲生父亲,曾经亲口对我说,有多么爱我,今后要好好弥补我,可是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情愿我死,而舍不得花钱。另一个是我的养父,我和他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可他比动物还冷血,为了钱,他会毫不犹豫地杀死我!什么是人?人,他娘的虚伪,他娘的真坏!我李毅他娘的命不好,我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和养父?哈哈哈…….”
我仰天哈哈哈地叫着,这声音像是笑,却比哭还难听,像是哭,却比笑还滑稽。
丁云腾和李国兴对视了一眼,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们俩都不必费那么大的劲儿了!”我止住笑,继续说道:“在你们俩眼中,我是陌路人,我的命比灰尘还轻。既然这样,你们俩何必为此对峙呢?实话跟你们说吧,遇到你们俩这样的父亲,我觉得很倒霉,我觉得,像我这样的人活在人世间没有意义。不过,在走之前,我想对你们说说话。丁云腾先生,感谢你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李国兴先生,感谢你把我养大。不过,很可惜的是,作为你们的儿子和养子,我都没法报答你们,我感到很遗憾。如果有来生的话,我做牛做马报答你们!”
说完,我猛地将李国兴推开,转身朝楼下跳去。纵身的一刹那,我感到天旋地转,然后失去了意识。原来,在出发之前,李国兴给我喂了安眠药,说是万一丁云腾不给他钱,他不想让我看到他是如何杀死我的。刚才,安眠药已经发挥了作用,我说话的时候是强打着精神说的。若非如此,我还想多看几眼这个美丽的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我缓缓地睁开了眼,映入我眼睑的是两张熟悉的面孔:丁云腾和李国兴。
我费力地想了想,终于记起了自己昏迷之前发生的事儿,以为我已经死了。可是,如果我死了,眼前怎么会出现这两人呢?
“你、你们……”我想问个清楚,却感到疲乏至极,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毅儿,你终于醒了!”丁云腾泪流满面。
“毅儿,你终于脱离危险了!”李国兴也泪如泉涌。
这到底怎么回事?这两人不是曾经把我往死路上逼吗?他们怎么会在这儿?我到底是死是活?我使劲吃奶的力,往四周看了看,发现我躺在一张病床上,床边有一个铁架,架子上挂着吊瓶。显然,这里是医院,这么说,我还没死?可我记得,我明明是跳楼了的呀?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在这儿?”我费力地说。
丁云腾和李国兴争抢着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原来,在我跳楼的一瞬间,丁云腾和李国兴一起冲过来,一人抓住我的一个肩膀。由于,我的动作太快,他们没法将我拽住,三人竟然一起坠楼。所幸,地面上有救生气垫,我们三人都没事。
听完他们的讲述,我凄然一笑,说:“你们俩不是把我看得不足轻重吗?干吗跟着我一块跳楼?你们傻呀?”
丁云腾和李国兴对视了一眼,两人均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毅儿,爸说的是假话!”丁云腾说。
“毅儿,爸之前对你撒了谎!”李国兴也赶忙说。
“假话?撒谎?”我一头雾水。
“是这样的!”丁云腾说:“因为你和李国兴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爸怀疑你心里只有他而没有我,你们是故意演戏骗我的钱。所以,我才不愿一下子答应给他钱。其实,为了救你,爸哪怕倾家荡产也愿意!”
“谁骗你钱啊?”李国兴不满地说:“我这是为毅儿着想!你是他的亲生父亲没错,可你还有别的孩子,谁知道你会不会真心疼爱他?我绑架毅儿向你勒索钱没错,但我其实是想把勒索来的钱全部给毅儿,好让他今后的生活有保障。”
“我会是那样的人吗?我要是不疼爱毅儿,我干吗和他相认?你纯粹就是杞人忧天!”丁云腾冲李国兴指手画脚,很不满地说。
“知人知面不知心!”李国兴竟和丁云腾吵起来。
我坠楼没受到丁点伤,精神虚弱是因为服了安眠药。第二天,我便恢复了精神。丁云腾和李国兴都来接我出院。经过这件事,我才看到他们俩的真心,他们俩其实都是真心把我当儿子,真心关爱我的。对比跳楼前的绝望,我现在充满了希望,好像一个从黑暗的深渊,突然来到光明世界,心里别提多高兴。有趣的是,丁云腾和李国兴好像是死对头似的,一见面就互掐。
丁云腾先来到医院,他要去我下榻的宾馆住几天。我在收拾衣服的时候,李国兴急匆匆赶来了。见到丁云腾,他白了他一眼,然后对我说:“毅儿,这次是爸的错,你跟爸回家,爸给你做好吃的补补身体。”
丁云腾不满了,一把将李国兴拽到一旁,说:“凡事有个先来后到,后到的是你,有你什么事啊?李国兴,我告诉你,李毅今天必须跟我走!”
“凭什么跟你走?”李国兴眉毛一扬,说:“你是大富豪就了不起?我问你,自打李毅生下来之后,你抱过他吗?你养过他吗?切!”
“你......”丁云腾气的干瞪眼。
看着这两个老头斗气,我感到很滑稽。
经过这件事之后,我转变了对李国兴的看法,和李国兴的关系比以前更好了。因为经济条件变好的缘故,李国兴给我和李家富娶了个后妈。原先,我和李家富有点担心和后妈很难处理好关系。等后妈进了门,我才知道,我们的担心是多余的。后妈非常善良,贤惠,她承担了所有的家务,再也不用我插手。
与此同时,高考也结束了,一个很不幸的消息传来,我心中的白雪公主唐潇潇找到了她青梅竹马的恋人。在恋人的帮助下,她去美国留学。因为这事,我连续三天喝得大醉酩酊。我请求丁云腾送我去美国读书。丁云腾却要我留在国内读本科,等本科毕业再去美国读mbA。唐潇潇似乎预感我要追随她到美国似的,她给我打来电话,要我断了对她的念想。
“李毅,即便你追到美国,我也不会和你见面的!”唐潇潇说。
“难道做普通朋友也不可以?”我忍受着巨大的痛苦问道,
“不可以!”唐潇潇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么这么绝情?”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