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店抢不回来,我只好带着满心的伤痛,两手空空回到天北市。
走进家门,弟弟李家富快步迎上来,带着满满的期望问道:“哥,怎么样?粥店转让出去了吗?筹到钱了没?”
我看了李家富一眼,难过得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见我如此神情,李家富猜到了什么,深深地叹息了一声。房间里传来养父的咳嗽声,声声咳嗽仿佛锤子不停地敲在我心头。低头看着满是窟窿的水泥地板,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什么滋味都有!鼻子酸酸的,像是掺进了醋!
“李毅啊,李毅,你是家里的长子,爸把你养大,送你上学校读书,现在他得了重病,你却无法筹钱给他治病。你真的很没用,真的窝囊…...”
“哥,我有个建议,不知道,你能不能接纳!”李家富说。
“什么建议?”我抬起头问。
李家富迟疑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那个大富豪丁云腾,不是和你做一段时间的父子吗?他那么有钱,你去找他,说不定他能帮帮咱们呢。退一步,就算他不肯出手相助,咱还可以问他借钱,以后再还也可以啊!爸的病情越来越不容乐观,得抓紧时间啊!”
“这……”我脑海里立刻闪现出丁云腾的形象,微胖的身材,慈祥的面孔,睿智的目光……,李家富所说的方法,段梅雨提过,我自己也想到过。看上去,这个方法确实不错。但是,他们根本就不了解丁云腾。丁云腾看上去挺慈祥、善良,却是那么无情。
当初,亲子鉴定结果出来,我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之后,他的脸阴沉得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天空,布满了乌云。我至今还记得他痛骂我和钟海峰骗子,还声称,要不是看在和钟海峰是多年的朋友份儿上,早就报警将我和钟海峰抓走。他不但收回给我的一切,还问我要利息。那么大一笔钱,利息好几百万呢,我哪里还得起?要不是钟海峰苦苦为我求情,估计他会将我们家逼死的。
现如今,丁云腾对我充满了仇恨,就像我把王招财当骗子一样,他也早把我当骗子,他怎么可能给我钱?而且,他翻脸后又是那么绝情,这个方法根本就行不通。
“哥,你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见我沉默,李家富急问道。
我轻轻叹息了一声,说:“家富,有钱人的豪宅,除了和他有利益关系的人,咱们这些穷人是进不去的,只能在远处观望!”
“可是,爸都病成那样了,难道你忍心看着他被病痛折磨?要知道,这病不及时治疗是会…...”李家富喉咙被什么卡住的说不下去,擦了擦眼睛,说:“你不去试一下怎么知道?”
蓦然间,钟海峰闯进了我的脑海。我和钟海峰认识了好多年,相比丁云腾,钟海峰性格较温和,更富有同情心。而且,他也是公司老总,虽然不像丁云腾那么有钱,但身家至少也上千万。不敢奢望他送给我几十万,只要他能借我50万,我也满足了。
“家富,有了,有办法了!”我高兴地说。
“你想到什么办法了?哥,你快告诉我!”李家富兴奋地拉着我的手,急不可耐地问道。
“我有一个很要好的忘年朋友,他是名公司老总,也很有钱,他应该会帮咱们的!”
“真的?那太好了!哥,你赶紧去找他!”
“嗯!”我点点头:“哥,这就去找他!”
转身便往外走。
走到院门口,突然想到,要是挤公交得等好长时间,而且公交车到站都要停下来,如此一来会耽误很多时间。而现在,我巴不得立马就见到钟海峰!
想了想,我返回来推出角落的那辆自行车。这辆油漆已经剥落的电动车是我上高中时的交通工具,是我替人发了好长时间传单买的,也是二手货。当年,班里同学上学放学家里人都开车接他们,唯独我骑自行车。那时,怕同学们看到笑话,我总是第一个到校,最后一个离开。
自从上大学后,这辆自行车便被我“打入冷宫”。本来还担心自行车坏了不能行,但是跨上去踩了几下,竟然还好好的。
出了院门,双腿仿佛通了电的马达似的,飞快地踩着自行车,车轮吱吱地响,也跟随着我的双腿飞快转动,街边的景物急速地往后倒,风呼呼地在耳边刮过。
“钟叔,已经好些日子没见到您了,您现在还好吗?这些年来,您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这次,我又来麻烦您了!养父得了重病,急需救命钱,您是个富有同情心和爱心的人,您一定会出手帮助我的,对吗?您的恩情,我李毅将牢牢记在心里,将来等我发达了,我一定会重重酬谢您的!”
“养父,不,爸,这些年来,您天天踩三轮车替人拉煤,辛苦挣钱养家,着实不容易。您吃的苦,儿子我都看在眼里,感在心头。我虽然不是您的亲生儿子,但是,我把您看得比亲生父亲还亲。现在您得了重病,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会想办法筹钱给您在治病的,我绝不会丢下您不管的!儿子不但给您治病,等您病好了,儿子还努力赚钱,让您吃好住好穿好,带您到各地旅游......”
希望能给人信心、勇气和力量,眼下,钟海峰便是我的希望,我仿佛看到钟海峰听了我的困难之后,大手一挥,很大气地对我说:“这么点小钱根本不算什么,钟叔这就给你取钱去......”
钟海峰的公司在中盐路中盐大厦,离我们家有大概五公里远。没过多久,我便踩着自行车来到写字楼前。气喘吁吁地停好车,顾不上喘口气,拔腿便冲进写字楼。
乘坐电梯来到钟海峰的公司门口,推门进去,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的情况,我便大喊道:“钟叔!”
却见里头的办公家具凌乱不堪,桌子、椅子仿佛战败的士兵,东歪西倒,地面上撒满了废纸,大厅里空无一人。心顿时一沉,一股不祥之兆涌上心头。
“钟叔公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这样?”我怔住了,有种天快塌下来的感觉。
便在这时,里侧的总经理办公室传出钟海峰的跟人通话的声音:“真不好意思,拖了这么久,我会尽快筹钱给您打过去的,好的,我挂了啊......”
听到这句话,尤其“筹钱”两个字,我原本沉重的心又压上了一座大山,双腿像是灌了铅似的,根本迈不开。
总经理办公司的门口是对着大厅的,而且门打开着,能看到里面的情景。我往里看的时候,钟海峰正好放下话筒往外看。两人的目光碰到一起,我发现他的目光中有怒火在闪烁。
怔了片刻,钟海峰咬咬牙,恨恨地说:“李毅啊,李毅,我这几天找你快找疯了,你知道不?”
“钟叔,您、您找我?”见钟海峰不再像以前那么慈祥,我的心凉透了,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总经理办公室。
“没错!我找你找得很辛苦!哼!”钟海峰没有让我坐下来,我只好木然地站着,看着他从兜里摸出一根烟,啪的一声,将烟点着,抽了一口,喷出一团烟雾。
“钟叔,我......”此时此刻,我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钟海峰又吸了一口烟,问道:“为什么把手机停了?”
“手机停了?我没停手机啊!”
“可我每次拨打,听到的都是停机提示。”
“哦,可能是话费没了,我忘了交话费!”我说,这些天来,我被养父的医药费逼得跟疯了似的,四处找钱,竟然不知道手机已经欠费停机。
“忘了?”钟海峰靠着椅背,以审视的目光看着我:“我看你是故意躲我吧?”
“不,不是这样的!”我委屈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钟叔,我真的没有躲您,我的确是忘了交话费了!我要是躲您,今天我也不会来找您,是不?”
“哼!谁知道呢?”钟海峰冷冷地说。
看着他那张冰冷的面孔,我的心一阵绞痛。往日的钟海峰是多么和蔼可亲,今天却是如此冷漠,为什么会这样?我心里又急又委屈,鼻子酸溜溜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钟叔,真不是这样的!你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是什么样的人,您应该了解!”
“不管怎样,你来了就好!”钟海峰微微地笑了笑,那笑容是冷笑,不带一点友善和慈爱,仿佛一阵寒风从我的心湖拂过,带来丝丝凉意。
“钟叔,我、我遇到麻烦了!”话一出口,我忍不住哭出声来,边哭边抹着泪:“钟叔,您一定的帮帮我!”
“得得得!”钟海峰将半截没抽完的烟摁灭,朝我摆摆手,说:“请你不要用眼泪来收买我,我不吃你那一套!”
骤然便停止了哭泣,像是不认识钟海峰似的看着他。以前,我跟这个慈祥的半老头诉说遇到的困难,他总是像慈父般安慰我,鼓励我。今天怎么变了个人似的?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钟海峰吗?
“钟叔,您、您怎么变成这样了?”我不解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