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天色,已是午时了。
郭可阳命三人下去用饭,同时布置了下午的抓捕任务,下午只去抓捕李永贞、王体乾、王朝辅等在宫中的阉党。至于外朝,只下令抓捕兵部尚书崔呈秀,其他的文官先不动。
这也是郭可阳上午思考的一个方案,自己不能一个人把活全干完了,外朝那些文官中的阉党,便让文官们自行撕咬吧。
但是郭可阳对除了“五虎”“十孩儿”之外的文官并不打算处理太重。自古道水至清则无鱼,文官里除了为首的那些阉党,剩下大多数也都只是墙头草而已,迫于当时形势只得附和魏忠贤罢了。
自己如果搞政治洁癖不论轻重把他们全清理了,一来会影响朝廷的政务运转,二来也是郭可阳最担心的,东林党会趁虚而入。
政治玩的就是平衡,况且郭可阳对东林党也并无太多好感,根据自己的历史知识这帮家伙可并非什么善类。
给三人交代完任务后,郭可阳又专门交代了对已抓捕的阉党住所要严加看管,令林正带锦衣卫也加入封锁,和东厂的人混在一起相互监督。并向三人许诺,抄家之后皆有重赏,但是现在先把底下的人看好了,出了事功过可不能相抵。
当天下午郭可阳在宫中收到了通政司呈送的一大堆奏章。打开一看,几乎全是弹劾魏忠贤的。看来昨日午时自己批准魏忠贤辞去东厂提督一事已经传出去了。文官中嗅觉灵敏的已经开始押注了。
都察院副都御史杨所修、御史杨维垣上书弹劾兵部尚书崔呈秀。
兵部主事钱元悫、刑部员外史躬盛、工部主事陆澄原皆上书直接弹劾魏忠贤。
更有国子监嘉兴贡生钱嘉征弹劾魏忠贤十大罪:一并帝,二蔑后,三弄兵,四无二祖列宗,五克削藩封,六无圣,七滥爵,八掩边功,九睃民,十通关节。
又称“罄南山之竹,不足书其奸状,决东海之波,难洗其罪恶!”
最后疏曰:“伏乞独断于心,敕下法司,将魏忠贤明正典刑,以雪天下之愤,以彰正始之法。”有一句特别精彩:“圣主当阳,有敢言之士,万死何辞焉!”意思是说:新君登基了,我们这个国家有希望了,我死都不怕了!
郭可阳将奏章浏览了一遍,便找来暂管典膳监太监王诚,“你久在宫中,可知宫中有熟悉外朝政事,且为人正直者?”
王诚想了一下回道:“内官监掌印太监高时明入宫多年,为人正直且颇有才学,先帝时常侍经筵,帝师孙承宗老先生常常夸赞他的才学,此人或许能为陛下所用。”
“那这个高时明与魏忠贤可有瓜葛?”
“高时明刚正不阿,据奴婢所知与魏忠贤等人并无往来。”
“好,那便宣高时明过来见朕。”
半个时辰后,一个中年太监来到东暖阁跪拜道:“内臣高时明拜见陛下。”
郭可阳上下打量一下,这个高时明虽是宦官但是长相儒雅,以貌取人的话当不似尖刻之辈。
当下便问道:“你对魏忠贤此人如何看?”
“回陛下,魏忠贤妄负先帝信任,手握权柄肆意横行,无论内廷外朝皆广结党羽,祸乱朝纲,内臣冒死恳求陛下早除此祸患。”说完高时明跪下伏地叩拜道。
嗯,是个敢说真话的,郭可阳心道。
“你平身吧,朕也不瞒你,朕昨日已免去了魏忠贤东厂提督之职,今日早上魏忠贤及其党羽涂文辅已被东厂逮拿,魏忠贤本人现就被关在乾清宫西偏殿中,至于内廷中王体乾、李永贞、王朝辅等魏逆党羽,东厂现在正在逮拿。”
高时明一听瞬时变得激动起来,在此伏地叩首道:“陛下英明,如此则我大明幸甚!”
“你起身,朕召你来不是想听你在此处歌功颂德的。”
“你过来,这里有几本奏章帮着你看看。”
“内臣不敢干预朝政。”
“朕没问你对奏章的意见,朕听说你比较熟悉政务,朕让你说说上奏章的这几个人都怎样,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高时明快速读了一遍奏章回道:“回禀陛下,都察院副都御史杨所修内臣是知道的,此人与魏忠贤多有往来,依臣看此人弹劾魏党首要崔呈秀似乎更是想和魏党撇清关系。”
“工部主事陆澄原是在朝清流中比较出名的,此人是天启五年进士,一贯的中立敢言,在朝中既不依附魏党也不靠近东林。”
“至于御史杨维垣、兵部主事钱元悫、刑部员外史躬盛、国子监嘉兴贡生钱嘉征等人,内臣并不了解,不敢妄说。”
“嗯,好。朕都知道了。另外此次抓捕魏党,司礼监基本上都空了,你通晓政务,为人刚正,朕想让你去做司礼监秉笔,你明日便去赴任。下去吧”
“内臣遵旨。”高时明愣了一下,既未欢喜也未推辞,跪谢后便下去了。
“宠辱不惊,是个能做事的。”高时明退下后,郭可阳自语道。
“王承恩,着人召工部主事陆澄原、刑部员外郎史躬盛即刻觐见。”
小一个时辰后,天色已近黄昏,陆澄原、史躬盛二人激动的来到乾清宫东暖阁,毕竟做为他们这个品级的官员是被皇帝召至乾清宫觐见是极罕见的,这本身就是一种荣誉。
二人跪拜行礼起身后,郭可阳看了下,二人都是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面色有些涨红,看起来比较激动。
“今天一天宫内宫外鸡飞狗跳,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也都知道了?”
“回陛下,陛下甫一即位便行雷霆万钧之势,一日之内扫清魏逆及党羽,当真是英明神武之主。”陆澄原激动的回道。
史躬盛接着说:“今日魏党中首要大多被擒,但尚有不少劣迹斑斑者逍遥法外,《尚书》曰:树德务滋,除恶务本。陛下切勿宽纵此类。”
窝豁,这文臣就是不一样,出口就是名句,文绉绉的。
其实郭可阳穿越以来接触的主要是身边的太监,自己刚即位才不到十日,登基后还因天启驾崩辍朝七日,所以除了内阁的几个大学士,与外朝文官并无什么接触。九月一日那日算是个大朝会,基本上都是礼节性的程序,自己当时也不敢乱说话,也没和大臣们有什么交流。
这次召见这二位文臣当下便有些好奇,先和他们随便聊了会儿。
通过二人讲述郭可阳得知,今日东厂缇骑四出抓捕魏忠贤及其的党羽的消息一传出,外朝的文臣们全都炸了锅,有些部院的中下级官员甚至联合起来要去午门请求皇帝陛见,要向皇帝痛陈魏逆及其党羽的斑斑劣行。
如果不是六部及都察院的主官们压着,连哄带劝说陛下此时或许正忙碌于处置魏逆,恐难以抽身接见,此时就先末打扰陛下,有话先写奏疏即可。
看着街上东厂番子如狼似虎四处奔走,这些文臣也就消停了下来,毕竟群臣叩阙请求陛见并不合礼制,新皇帝这么猛一旦生气怪罪下来恐怕讨不了好。于是各部门的官员们也都不办公了,全都猫在屋子里写弹劾魏忠贤及其党羽的奏疏。与魏忠贤没什么瓜葛的想通过奏疏立功,有瓜葛的想撇清关系。瓜葛深的则躲在屋里瑟瑟发抖。
二人讲虽然讲的比较含蓄,只说外朝对魏忠贤一党群情激奋。但郭可阳心里也猜的出来,这些文官大多数都是墙头草而已,一看魏忠贤倒了还不抢着出来站队表忠心。
郭可阳与二人聊了一会儿便转向正事:“今日召你二人进宫,乃是因为有一件要事需要你二人帮朕去做。”
“魏忠贤及其党羽抓获后,查抄其家产乃是重中之重。你们也知道,现在朝廷财政困难,朕听说九边之中有些军伍甚至半年都发不出军饷。朝廷自万历四十六年开征辽饷,百姓生计已日益艰难,朕只要在位一天,就绝不许再加重百姓负担,此次对魏逆一党抄家正可弥补朝廷开支。”
“朕读了你二人的奏章,你二人忠贞之心朕甚感安慰,问起旁人也皆说你二人是正直清廉之人。所以朕打算命你二人为正副钦差,带领东厂和锦衣卫干将主持抄家一事。不知道你二人可担得下这副担子?”
陆澄原立马跪下道:“臣愿为陛下分忧,万死不辞。”
史躬盛也跪下道:“臣亦绝不辜负陛下信任。”
“好,朕明日便下旨,命你二人钦差督办魏逆一党抄家之事。另外抄家过程中要令东厂与锦衣卫互相监督,你二人也要严加看察,防止有奸猾之人在其中上下其手。朕讲话喜欢直来直去,此事也是对你二人能力的一次考验,好好做,不要辜负了朕的期望。”
皇帝这是明摆着给机会让他俩挣表现,要重用他们了,话已说的如此明白了,二人赶忙磕头谢恩。
二人走后郭可阳命王承恩派人通知鸿胪寺,明日举行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