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可阳一路走来,看得眼花缭乱。
这古香古色的街道和传统花灯,比后世那些新建的仿古商业步行街,不知道要美出多少倍。
尤其是路上那些手里挑着灯笼,蹦蹦跳跳与父母一同出行游玩的孩童,更让郭可阳心中升起一种温暖。自己也是快要做父亲的人了,现在看到孩子的感觉,和从前完全不同,一种宠溺和疼爱感从心底油然而生,或许这就是人性的本能吧!
郭可阳看到路边有一个摊子在卖折扇,便停下来饶有兴致地挑选起来,这折扇有纸扇、布扇、绸扇,还有各种镂空的竹木扇子。
这个时节春寒料峭,卖的都是些文人赏玩的扇子,没啥实用价值。扇子上还都有绘画,花鸟鱼虫、风景名胜、仕女人物的。与前世那些印刷品不同,这些扇子上的画可都是艺人手工绘出的,别有一番艺术情趣。
郭可阳选了个绘着风景的扇子,上面绘着江南的小桥流水,桥上有一个淡淡的仕女身影,撑着一把伞,意境甚是别致。
“老人家,这把扇子怎么卖?”
卖扇子的老者长得慈眉善目,看了一眼郭可阳手中的折扇,“本来要四钱银子一把,公子喜欢就给三钱银子好了。”
郭可阳此时才发现,自己身上没带银子。王承恩在一旁眼疾手快,赶紧掏出一枚碎银子递过去,说不用找了。老汉忙不迭地感谢,说了一大堆吉利话。
买完扇子刚转过身,突然王承恩偷偷扯了一下他的袖子,凑过来低声道:“爷,您看前面。”
郭可阳顺着他手指方向一看,不觉得心中咯噔一声。碰见熟人了!
只见大约十步之外的街对面,礼部尚书来宗道一身平民百姓的打扮,正牵着一个孩童在卖布偶玩具的摊子前站着。那孩童一手提着个灯笼,一手指着摊子上的东西,跳着喊道:“爷爷,爷爷。我要那个黑色的陶狗笛子。”
来宗道笑呵呵地对孙子说道:“好好好,给你买,给你买。”
还好街上人来人往,人群之中,来宗道完全没有发现皇帝,也可能是年纪大了,晚上看不太清楚。
“快走,绕过去。”
郭可阳一拉王承恩袖子,便绕到了摊贩后面,好似一个逃课的学生遇到了老师。
摊贩与街边的店铺之间留有狭窄的距离,这里人少,受街上摊铺的遮挡,也不那么明亮,路对面的来宗道几乎不可能看见。
郭可阳往前快走了百米,远离了来宗道,便放慢了脚步,准备从两个卖花灯的摊铺之间穿过去,重新回到大街上游玩。
却见一个穿着天青色通身袄裙,上身搭配着淡粉色棉比甲,身材高挑的妙龄女子正在赏玩摊铺上的花灯。
“今夕何夕春灯明,燕京女儿踏月行。灯摇珠彩张华屋,月散瑶光满禁城。”
郭可阳正打算从女子背后走过,却听到女子吟诗的声音,不觉停下了脚步。
“姑娘好才情,此诗真是将元宵灯市的壮观迷人表现的淋漓尽致啊!”郭可阳对着女子的背影赞叹道。这个时代有文采的女子可真不少,上一个让郭可阳赞叹的,还是在王府的时候写大字的皇后周氏。
那女子转身一看,竟是个风度翩翩的少年,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立刻两颊泛红,羞赧地微微低下了头。
“公子真会说笑。这明明是张太岳所写的《元夕行》,小女子只是借用而已,让公子见笑了。”那女子轻声回道。
张太岳就是万历时的首辅张居正,这首诗也是他元宵节赞美灯市口夜市赏灯的佳作。
郭可阳没有回话,只是瞪圆了双眼,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女子一副鹅蛋脸、丹凤眼、柳叶眉,肤白如雪,在花灯的照耀下皮肤仿佛闪现着光芒,楚楚动人。
关键的关键,这女子竟与郭可阳前世的女友长得简直一模一样!不会吧!难道她也穿越了,这怎么可能!
郭可阳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女子半天不见对面回话,抬眼一看,对方竟如痴呆状望向自己,一时也有些手足无措,脸涨得通红,更加低下了头。
“婷婷,可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郭可阳对那女子轻声问道。
“公子认错人了!小女子不叫这个名字,也不认识此人。”女子羞涩地答道。
正在这氛围极度尴尬之时,一名丫鬟装束的少女蹦蹦跳跳从远处跑过来,上前拉着那女子的手说道:“走吧,小姐。这公共厕所就是方便,官府总算干了件好事。”
“咦,小姐你脸怎么这般红啊?”
那丫鬟扭头一看,两步之外站着的郭可阳一行人,不仅大怒,“哪里来的狂生!可是你对我家小姐无礼。大冷的天拿个扇子,装什么斯文败类。怎敢如此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眼珠子咋不掉地上!”
“放肆!”林正、韩羽二人同时低沉着声音怒喝一声,正要上前教训那丫鬟,却被郭可阳挥手拦下。
“你,你们还想怎地?再敢无礼,信不信我报官!”丫鬟见公子哥身后出来两个大汉,一时有些胆怯。
赶紧扭头拉住那女子往街上人多的地方走,“小姐咱们走,不跟这人一般见识,真是大过节的扫人兴致!”
那女子很快便消失在人群中,郭可阳呆呆地望着那女子离去的方向,口中低声自语道:“太像了,真的太像了。这世间竟有如此巧的事?”
身旁的王承恩、林正、韩羽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皇帝到底是怎么了,自见到这女子就如魔怔了一般。还是韩羽反应快,赶紧悄悄退下,对着几个跟在不远处的便装锦衣卫交代了一番,那几人立刻便向女子离去的方向赶去。
郭可阳正要离去,却见方才女子所站的地方遗落一方白色的手帕,捡起来一看,丝制的手帕上绣着一颗兰草,开着粉色的小花,下面还绣着一个纤细的“兰”字。想必是方才那女子走的慌张,不慎落下的。
手帕上还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是兰,不是婷,是我想多了。”郭可阳自语道,说完将手帕收入怀中,也不理会王承恩等人,继续缓步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