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小麦完全呆了,松了一口气之余,又觉得有点郁闷,半晌,方才不解地看向孟郁槐。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我们明明说好了在市集或者茶档那里碰头,她怎会一个人先回了村里?”
“嗯,我去了她家一趟,据她说,是在市集等你的时候,忽然觉得身子很不舒服,碰巧遇见了同村的李三哥两口子,便坐他们家的牛车一块儿回去了。”孟郁槐用十分清淡的口吻道。
他觉得,他大概能理解花小麦现在的心情。
他们冒着大雨,在芙泽县奔波了一整个下午,身上被雨水浇得透湿不说,一颗心还始终七上八下落不到实处,担心关蓉会因淋雨而生病,更害怕她会遇上危险。结果,忙活了半日,人家早就已经在他们开始寻找之前回了家——无论换做是谁,面对这种情况,一时之间,也很难接受吧?
“哦……”花小麦楞乎乎地点了点头,“那她身体没事吧?”
“应该没有大碍。”孟郁槐的表情仍旧非常淡定。
花小麦微微笑了一下:“那就好,那就好,至少她平安回了家,我也能放心了。”
她得承认,事实上现在她心里很不舒服。
好吧,天气恶劣,她在连顺镖局耽搁的时间又的确太长了些,关蓉等得心急,也实是情理之中,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她头一遭来到县城,连方向还搞不清楚呢,关蓉就丝毫不忧心她一个姑娘家会碰到意外?
孟郁槐仔细看了看她脸上的表情:“你也别多想,总之没出纰漏就好。我回来的时候,左嫂子已经把饭菜做好了,你去前院吃一点,今晚就安心在镖局住着,明天一早我送你回火刀村。”
“呃,不用麻烦你了吧,我自己……”花小麦下意识地就想要拒绝,却被他一抬手给打断了。
“行了,不必多说,就这么办。”话音未落,将手中的蓝布包袱往她手里一塞,立时转身离开,脚步飞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花小麦站在门口长叹一口气,把包袱拿进房中往床头一丢,抬脚去了前院。
连顺镖局建在芙泽县的一个小巷弄中,闹中取静,夜里反倒似乎比火刀村还要来得幽静。花小麦睡了个好觉,隔日一早起来,将左金香借给她穿的那身衣服拿到水井边洗了,吃过早饭之后,跟随孟郁槐踏上了回火刀村的路途。
昨天的那场大雨,直到后半夜方才停歇,今日一早太阳便冒了出来,金灿灿地洒在官道上,路边大树上犹带着水珠的叶子,也跟着忽闪忽闪,亮晶晶的。昨日淋了不少雨,所幸没有生病的迹象,这会子被阳光一照,花小麦就觉整个人神清气爽,连心情也一同好了起来。
今天回去,花二娘肯定要大发飙,保不齐真要用那擀面杖胖揍她一顿!不过,管他的呢,这一趟虽有波折,却到底是赚了一吊钱回来,就算是看在钱的面子上,花二娘大概……也不会真忍心下重手吧?
孟郁槐照旧走得很快,花小麦被他甩在几十步之外,抬头看看他的背影,不由得撇撇嘴。
这人还真是没趣儿,是他主动说要送她回去的,既如此,两人一块儿走聊聊天不行吗?非要跑那么快,当她是包袱迫不及待地想甩掉呀?
她促狭之心顿起,扶着背上竹篓紧跑一阵,来到孟郁槐身边,跟他并肩走了一段路,忽然扭过头去甜甜一笑:“孟家大哥,这两天真是谢谢你,我也知道自己给你添麻烦了。”
“无妨。”孟郁槐连头都没回,冷声冷气地答。
“对了,我有个问题想问你。”花小麦一点也不觉得受挫,依然笑嘻嘻地道,“记得有一天,我们从乔大叔的纸扎铺子出来,正巧遇上了蓉姐,那时我听你跟她说,马上就要出门走镖,不能在家过年。可是,眼看着再过几天就是除夕了,你怎么还在镖局里没有离开?”
“我……”孟郁槐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顿了一下才道,“我过两天就走。”
“嘿嘿,你撒谎了吧?”
“什么?”
“我说你撒谎了呀!”花小麦笑得见牙不见眼,“那天蓉姐说她爹娘想请你和你娘去家里吃饭,你就信口胡诌了一个理由,说是马上要去走镖,免得他们为了你破费,对不对?”
她留心看着孟郁槐的表情,又接着道:“另外,我怀疑,你之所以躲在镖局,还有其他的原因。”
孟郁槐干脆停下脚步不走了,转过身皱着眉看她:“你究竟想说什么?”
花小麦一挑眉:“也没什么,我只是听村里人说,你娘为了你娶媳妇的事,着急得了不得,整天找人张罗给你说亲。你觉得烦,干脆就把你娘一块儿骗了,在镖局里躲着不回家过年!唔……又或者,你其实心里早就有了属意的姑娘,但你娘不同意,所以,你就用这样的方法来跟她对抗,是不?”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这跟你没关系,别瞎猜。”孟郁槐瞟她一眼,有点无奈地道。
“闲聊嘛,你就说我猜得对不对就行!”花小麦笑出声来。
孟某人忽然觉得有点头疼,抬手揉了揉眉心。
这姑娘现在的模样,跟昨天简直大相径庭,无论是卖笋脯时死咬着原价不松口的倔强,还是大雨中寻找关蓉时的张皇无措,与此刻的她,都好像不是同一个人。那一脸坏笑,倒是与前些日子在村外矮林子里偶遇时如出一辙。
果然花家姐妹都是不走寻常路的奇人哪!
他摇摇头,唇边不自觉地溢出一个苦笑,见花小麦满脸期待,分明是还想再问,便清了清喉咙,疾言厉色道:“好了,从现在开始你不许说话,快些赶路!”
言毕,脚下陡然加快速度,须臾已奔出去老远。
“没意思。”花小麦在他身后嘟囔了一句,理了理竹篓的带子,悻悻跟了上去。
孟郁槐将花小麦送到火刀村西边的村口,没有进村,转身便又返回了芙泽县城。花小麦在村子外磨蹭了一会儿,又怕花二娘担心,只得不情不愿地慢慢挪回景家小院,一进院门,就看见自家二姐像尊女天神似的叉腰站在院子里,右手提溜着一根又粗又长的擀面杖。
不好!花小麦心都凉了,扭头就想跑,却被花二娘两个大步赶上来,捏住了脖领子。
“你个死丫头,看我不打瘸你的腿!”
花二娘嘴上嚷嚷得凶神恶煞,神色却万分紧张,将花小麦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恶狠狠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找死是不是?我跟你说了早点回来早点回来,你把我说的话都丢到脚后跟儿去了?居然跑去镖局住了一宿,那全是男人的地方,是你一个姑娘家能呆的吗?”
花小麦下意识地张嘴想要分辩,却被她一抬手打断了:“你闭嘴,听我说。我告诉你,那笋脯的买卖,是不能再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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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有点事,更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