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去了一年,环境真的会改变人,男子毕竟是享受了许多年,自然明白该怎么讨好单兰珍,无非是抛开性别,先将她看作一个人,再去分析她的喜好对症下药就是了。
单兰珍听惯了下面人的奉承,每次回府见到自己后宅中的人,都不由感慨一句自己可真是一个洁身自好的人啊,对比其他勋贵,她简直是专情极了!
专情到了在某一段时间只喜欢一个人!
单兰珍最近喜欢一个琴师,那人琴技冠绝天下,其实单兰珍分不清琴音的细微差别,但是她很喜欢琴师弹琴的神态,也喜欢他的性格,劳累时听琴师弹琴真的很让人放松。
在后宅诸人中,单兰珍对琴师最为宠爱,时不时给他赏赐,并且允许他随时来前院找自己,后宅内的事情也都交给他处理,并且允许琴师在府中随时随地弹琴,只要他兴趣来了,在哪个风景好的地方弹琴都可以!
对于其他后宅内的人对单兰珍告状,单兰珍往往会申斥告状的人,甚至将他们逐出府,就算琴师早晨弹琴吵到了单兰珍休憩,她都舍不得疾言厉色,往往都是温言劝说。
到了后来,她担心琴师无趣,每次单兰珍不在府中,都允许琴师自己带着府中侍卫出门,去长安各处名胜采风,在山水中激发他的创作欲望。
这一次单兰珍出征前,特意进宫向桑姬求了世间名琴给琴师。
饶是桑姬都不由调笑了她一句:“看来他很符合你的心意啊。”
单兰珍想到他对月弹琴的风仪,面上不禁带了笑,向她举荐琴师的人被单兰珍引为心腹,这次出征专门带了琴师的族人一同去,眼看着琴师家族的腾飞就在眼前了。
然后等单兰珍出征回来,她就得到了噩耗。
倒不是琴师死了,可对单兰珍来说,他还不如死了呢。
琴师去了北里,在那处度过了一夜,北里是长安城秦楼妓馆的聚集处。
单兰珍从管家口中知晓消息的那一刻,瞬间下头了,对琴师所有的喜欢统统消失不见,只有全然的反感。
就像是最喜欢的茶盏去粪坑中转了一圈,不再干净,虽然洗洗还能用,但是真的会让人下意识犯恶心,尤其是在单兰珍可以有无数个替代品的时候,她完全不想再要了!
单兰珍负手立在园中,这是府中琴师最喜欢的地方,原先单兰珍看这里处处都合宜,现在只觉得碍眼,吩咐管家等会带着人将这里翻新,这才稍稍减淡了恶感。
琴师被压着狼狈地跪在单兰珍的身后,他从北里回来后,就一直被软禁在院子中,现在见到了单兰珍,眸光一亮,立刻就想诉说自己的委屈。
可是单兰珍冰冷的目光将他定在了原地。
琴师呆住了,他不可置信地道:“你不信我吗?我没有碰那里的人,我只是因为听说北里会出现退隐多年的琴艺大师,所以我才去的北里,我没有碰到一个人,我真的没有……”
他傻愣愣地说着,不断重复着这些字眼,可是单兰珍没有任何的动容。
在等琴师来的这段时间,单兰珍已经想清楚了,她知晓琴师的性格,她有七成把握相信琴师没有碰里面的人,他只是单纯地喜爱琴。
可是万一呢?
万一他碰了人呢,万一他被里面的人摸过脸蛋,触碰过手臂了呢?
单兰珍下意识皱起眉,这就像是她最爱的茶盏曾经出现在粪坑旁边,虽然茶盏可能没有掉进去,可是万一真的掉进去了呢?
只是被人洗了洗,所以面上看不出分别,或者茶盏已经被粪坑的味道熏过了,只是后来又被用了名贵的香料熏染,所以单兰珍闻不出异样。
单兰珍不愿意赌这个可能性,更不愿意委屈自己身边有这么一个可能已经脏了的东西。
还是那句话,她冒着生命危险上战场,在前朝劳心劳力,还要提携琴师的家族,好吃好喝养着琴师,什么都不让他做,结果他连最基本的保持干净都做不到,这简直是太过分了!
她辛辛苦苦这么多年,不是为了委屈自己养着琴师这种东西的,如果她在自己的后宅都不能随心所欲,她这么努力为的什么啊?
琴师抓着单兰珍的衣摆,恳求着道:“我真的没有做,您可以让人去查,我根本不会做那样的事情,求求您,您让人去查查吧……”
他的声音中带了哭腔,“为什么要这么否定我?为什么都不问我一句啊?”
因为没有必要,单兰珍不喜欢他了,所以为什么要耗费精力呢?
如果都不会讨好她,她做什么要养着琴师乃至他身后的一大家子啊?
琴师被拉了下去,他惨嚎不甘的声音被侍卫堵住,但单兰珍听到了他被堵住前哭喊的最后一句话,“您那么宠爱我,为什么现在都不愿意问一问啊?”
单兰珍突然大笑出声,笑得弯下了腰,笑得流出了眼泪,又哭又笑,神情状若疯癫。
原来是这样啊,多年前困惑她的事情终于有了答案。
为什么许礼清对自己那么好,却在她突围之后立刻逼迫她去死?
因为所有的好,无论是允许她练枪,还是替她在婆母面前说好话,对许礼清来说都是举手之劳。
正如单兰珍可以允许琴师在府中任意地方弹琴一样。
归根结底,她从来都不是许家的主子,所以她的一切行动都要获得许礼清的允许!并且真的因为这种允许感恩戴德!
单兰珍为了性命突围都能逼迫去死,而琴师却是去了北里才被单兰珍舍弃……无非是规训不同,对于琴师这等男子格外宽容些。
单兰珍又哭又笑了好久,才逐渐平息,她一直困惑许礼清轻而易举地舍弃自己,并且真切因为这件事吃了许多苦,和离之后回到家族受尽了冷眼和鄙夷。
她一直找不到是谁的错,原来是她自己的错啊。
因为从一开始她就不是人,是一个物件,她的生死荣辱是要看夫婿的心思和喜好,怪不得人人都喜好低娶了。
单兰珍听到琴师家族小心翼翼地告饶,听着他们用最恶毒的话辱骂琴师不守规矩,听着他们要判处琴师死刑,在单兰珍说只把琴师发配到庄子时,恭维了她无数的好话,之后又小心翼翼提起琴师还有一个族弟,也擅长弹琴。
单兰珍想不要说是前朝世家嫡出子不想娶公主了,就算是桑姬现在要将太子嫁给她,她都是万万不会同意的,果然还是低娶好啊。
因为这样会让她更加自由的将他当做一个物件,而不用去考虑他的心情,可以理直气壮地去大肆侵占他的所有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