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四下无人，温伯玉和兰若水才将姜鸢珺拉到桌前。
他们方才觉得人多，许是她说不出口，又或是不愿意说，可眼瞧着姜鸢珺比上次见时瘦了，瞧着像是有什么心事一样，笑得都有些勉强。
“鸢鸢，你当真没遇到事，如今正值年关，皇上怎会放你出宫。”
“当真没事，师父师母你们想多了。”
“鸢鸢，那宫里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若是受了委屈，咱们就不回去了，你在这里也无人能将你怎么样。”
自打姜鸢珺入宫之后，兰若水成日里都会跟温伯玉嘟囔，怕她受了气，受了委屈，都无人撑腰，甚至动过不少想搬去京都，让她们的两个师弟入仕途的想法。
只是每每都被温伯玉拦住，也是怕他们去了给她添乱，也让姜鸢珺有了软肋，对于皇宫中的那些事，他就算没真的见过，也听闻过不少。
姜鸢珺“师父师母真的没事，只是我想你们了，这才跟皇上说，想要出宫，虽是年关，可宫里不过只有个家宴，倒是也无所谓，皇上便对外说我病了，在自己寝宫养病。”
“那便好。你们住几日。”
她眼中的一闪而过，带着愧疚，再开口时，倒是平静多了，虽然很扫兴，可是她若是平静些，师母也不会伤感，“还有旁的事，明日便要走。”
兰若水刚想说什么，便被温伯玉打断了。他抬手握了握她的手背，朝她使了个眼神。
“没事，那好，若水，你给她们备些路上的糕点。”
“行。”
温伯玉有意支开兰若水，若有所思的摩挲着茶盏，姜鸢珺看着自家师父的这副模样，不知道怎么就觉得仿佛回到了幼时自己和谢巧童做了错事，被师父责罚的场景。
还是会有些心虚的。
姜鸢珺一抬眼对上自己师父的眼眸，隔着桌案，都能看到他眸子中包含的审视之意，“你若是不说，我跟你师母便跟着你们走。”
姜鸢珺面露难色，眼眸之中多了些女儿对父亲的娇意，“师父。”
可后者却面不改色，看来务必要从她口中听到答案。
她就知晓瞒不过，也不知为什么，师父哪怕不跟在她身边，她从前跑出去跟谢巧童一起抓稀奇古怪的虫子，摘各种野果，偷偷跑到城中，都会被发现，无一例外。
“皇上他受伤了，是被残花落伤的，这次我便是想去索家求药。”
“索家人为何会出现在京都。”温伯玉刚问出口，瞧见她昏暗不明的眼神，到底是扭转了话锋。“罢了，我也不问了，我跟你师母陪你去索家。”
姜鸢珺眼中的心虚一闪而过，但还是莞尔一笑，“师父，不用了，太麻烦了。”
“你可知索家一向护短，你觉得他们当真不会为难你们。”温伯玉目光陡然一变，夹杂着担忧和责怪，但都是对姜鸢珺的关心。
饶是姜鸢珺不说，他都能猜出个大概。
心里也有些埋怨那位，他本就不喜这种权势之间的斗争，如今牵扯到索家就罢了，他怕索家人会为难这两闺女。
他想着若是他去索家，起码能说上几句场面话。
倒是也没法寻别的由头，索家金疮药一向是不会轻易给旁人的，还真是只能实话实话。
只是姜鸢珺并不想让他们两人跟着，眸光复杂，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最后就只剩沉默。
她有些时候，其实是很固执，执拗的。
这一点，温伯玉比谁都清楚，只是他答应过旧友，要照顾好姜鸢珺，自然不能食言，他一生无子，权当这四个徒弟，是他们的孩子。
哪家的父母，都不舍得让自家孩子受了委屈，都是护犊子的。
不在乎自己孩子的父母，在这世间，亦是不少，哪怕他们有什么难言之隐，也该尽好父母之责的。
起码，他是这般想的。
姜鸢珺沉默许久都未开口，但倒是想起了旁的事。
“师父，你知晓我还有个姨母吗。大概是有缘分吧，我也没想到我还有家人。”
温伯玉倒是不意外，他从前听姜鸢珺的外祖父提起过，每每提起这个大女儿，他都是有苦说不出的，即思念女儿，又怪她一走了之不顾自己的母亲，这一别，竟真的是一辈子。
“若是那孩子能去你外祖父外祖母灵位前拜拜，也算是圆了你外祖父外祖母的夙愿了，那孩子就是性子直率，不会转弯，跟你外祖母性子极像，说走竟真的那么多年没回来，也是堵着一口气了。”
“嗯，等来年春日之后，姨母大抵就能来京都了。”她是有意避开方才的话题，屋内在她话音落下之后，一时变得沉寂。
“罢了，你也大了，师父师母也护不了你们再多了，早些去歇息吧。”说罢，他便起身离开了，没有过多的话，只是他的妥协。
既然孩子有自己的想法，那他也不该替她们想太多，也会成为她们的负担。
姜鸢珺看着自己师父的背影，心里头一阵酸楚，五味杂陈的，在她心里，她的师父师母跟父母无疑。
只是，有些事，让他们出面，自己反倒会觉得更加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