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爷子等了整整一个礼拜。
市局一条线,上上下下都打听了,没得到半点音讯,他有点毛了。
陈峥这臭小子,究竟是溜人玩儿呢,还是想明白了,不打算跟他硬杠了?
他又想让陈正信去探探底,又觉得自己这样太没威严——怎么能被小辈牵着鼻子走?
索性不再纠结。
是骡子是马,最终都有消息传到他手里,何必为还没发生的事情担忧?
陈老爷子下午痛痛快快玩了几盘麻将,上次国平送来的螃蟹他也跟着尝了,味道是不错,想着打电话让再送一批过来,他好拿来送人,电话却先响了。
他接了电话就发令,“小玉啊,正好你打过来,上次国平送来的螃蟹……”
“陈叔!我实在没办法了!您帮帮我,我们家国平已经失踪一个礼拜了,我起初以为他出去躲两天风头,可是连着五六天打电话没人接……”
“我不敢报警,您知道他这个人,报警等于自掘坟墓……叔,我求您帮忙找找人,他别是出了什么意外……”
陈老爷子颤了两下手,稳住情绪,“小玉,不用怕,人我一定替你找回来,我拿国平当亲儿子待,向家的事就是我们陈家的事,你放心!”
刘玉千恩万谢地挂了电话,想给女儿通个信,又想到她最近在京市治病,且不能再受刺激,终究是忍下了。
陈老爷子再也忍不了,直接就给孙子拨了电话,刚接通就大发雷霆:
“兔崽子!你把国平弄哪儿去了!?”
“金三角。”
陈峥没半点隐瞒,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你疯了不成?!越大越没顾忌,你眼里还有王法吗?!”
“爷爷,我跟您学的。”
电话那头的男人言语间带了平和坦然的笑意。
陈老爷子气得恨不得将孙子几杖打死。
他不在乎陈峥眼里有没有王法,他在乎的是陈峥眼里有没有他。
作为家族的权威,尊卑级别的最高位者,他是这个家里不可违拗的存在,决不允许任何形式的挑衅。
亲孙子也不行。
“你现在就给我把人弄回来!否则我就去会会你那小女朋友,看看究竟是怎样一个狐狸精,把你的脑子都勾的不正常了!”
陈峥没恼,语气放松又率然,“行,那就看看是您动作快,还是公海的鲨鱼动作快。”
“你敢!!!”
陈老爷子肺都要气炸了,可惜他向来身体硬朗,什么毛病没有,连气昏过去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干巴巴地受着满腔火气的熬煎。
“您大可以试试。”陈峥正式朝爷爷宣战,语气认真起来,“我跟向叔解决些私人恩怨,您不插手,我做不到这么绝。”
“他的命,在您手里攥着,人能不能完完整整回来,您自己码着。”
男人挂了电话许久,陈老爷子依旧没缓过劲,打死他都想不到,一贯冷情淡漠的孙子能这么疯。
他一方面气得五脏六腑都在烧,一方面反而被激起了一种奇异的快感。
好多年没被人这么挑衅过了。
好好好,他这宝贝大孙子,有出息。
只是有出息得过了头,为了区区一个女人,这样疯魔出格,他更不能放任下去!
没听过那老话吗?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没关系,慢慢来,他早晚要给孙子上这么一课。
-
唐恒两天前从家里被赶出来,索性直接去了林澜。
在山海待了两天,他倒挺欣赏季暮阳,两人闲暇时聊应用程序开发,唐恒特别感兴趣,问他能不能替自己做个接单的小程序,主营玄学业务。
陈峥进门就把唐恒请走,“别惦记我的主程,他手上没档期,我们自己的十几个系统还得研发运维。”
唐恒豪迈一笑,“开个玩笑,你还急了。”
陈峥一脸坦诚,“你说的小程序功能很简单,用不着他,我空了替你做,服务器也给你包了。”
唐恒进到陈峥的办公室,满意地点头,“我忘了你是全能型人才,好,这个小程序是我朋友用,回头我把她带过来,跟你对接一下开发需求。”
陈峥点头,关紧门后,才正了色,“金三角那边,怎么样了?”
“该吐的基本都吐出来了,包括大大小小几百个照片和视频,除了两部手机上的,他有一张内存卡,都放在家里,我刚派了人去找,核对无误的话,就放他去医院养伤,养好后回国自首。”
唐恒突然拿出手机,“你要看看吗?刚过去的时候,打得不算狠,他以为早晚有人来救他,等了三天受不了了,开始玩心眼,我的人没耐心,电了一天,水牢关了两天,老实了。”
陈峥看了唐恒一眼,沉默摇头。
唐恒没强求,以为他害怕这种画面,正阳底下长大的孩子,情理之中会对这些颠覆认知的场景感到不适。
他不知道陈峥这人。只是漠然而已。只是个追求结果的人,浪费时间去看向国平被弄得多惨?太无聊了,没兴趣。
不过如果初雨对这个感兴趣,他倒不介意让唐恒拷一份监控视频下来,陪着她一起看。
“他的手机和内存卡会留着,做自首时的证据,”唐恒迟疑了一秒,蹙着眉提示,“其中……你有想要销毁的部分吗?我可以让他们提前处理。”
陈峥沉默了很久。
唐恒耐心地等他决断。
陈峥没跟他说自己同向国平具体的恩怨,只是他循着男人这样不惜一切代价的态度,大概猜到了某种可能性。
一定是有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也是事件的受害者之一。
长久的静默后,唐恒听到男人平静的回复:
“不用,保持原样,交给警察。”
“好。”
唐恒没再说什么。
陈峥转开话题,“害你被唐伯伯罢了权,有家不能回,对不起。”
唐恒自在地翘起二郎腿,倚在沙发上,彻底摆脱了之前严肃持重、有距离感的精英模样,“本来也没什么权,罢不罢的,没差。”
陈峥被他这种幽默乐观的态度打败,脸上笑了笑,唐恒看出他还是有些歉疚,直起身子,语气认真。
“真的,只要人到了国外,全凭我说了算,唐家也好,陈家也罢,谁来都没辙,你放心,几个臭老头,搞不了我。”
陈峥丝毫没在意自己爷爷也被骂进了臭老头的范畴,跟着笑,“好,你这样说,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唐恒顿了顿,感叹道,“小峥,其实直到你来找我之前,我都觉得你永远不会做到这一步……我以为你会用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
陈峥跟他不一样,永远没有必要去冒险,从来都是从容镇定,抽丝剥茧,手段优雅漂亮,毫无破绽可言。
唐恒见他不说话,自顾自地探讨,“也是,有你爷爷阻碍着,只能走这一步……其实人放在国内处理也行,动静小些,你亲自审,说不定更快……”
“不行,”陈峥平静地笑了笑,“我亲自审,会出人命。”
他亲自审,向国平活不到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