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会散场，沈驰已经知道自己大哥同林初雨打了照面的事，登时五味杂陈，满脸尴尬狐疑地跟在林初雨身后，直到女人察觉他身上别别扭扭的情绪。
真新鲜嘿。
这才多久不见，这混不吝的男人乖得像只委屈巴巴的小狗，一晚上脸上出现的表情全是她以前没见过的。
“你有事说事，窝窝囊囊的样子做给谁看？”
沈驰脸上一僵，挠了挠头，顾左右而言他，“你今晚怎么拍上叶老马屁的？我看你不像是有这文化底蕴的人啊……”
林初雨气得想掐死他。
不过他也没说错。
今晚她属实是撞大运了。
当演员的，记忆力不在话下，她只是没把大学里的期末课题忘掉而已。
当年选课题的时候特意挑了个老纪录片，心想着老纪录片好啊，19世纪末20世纪初是国内刚开始拍摄纪录片的时候，经验不足，片子时长够短，她用不着浪费大量时间观影，反正写到课题论文里都是瞎掰扯，素材越短越省力。
只是没想到，当年对着这总时长两个小时不到的纪录片，竟然真给她研究出了些名堂来。
她那年的期末论文拿了班里第一，怎么能不记忆犹新？
因此看到叶老那张脸的时候，她激动得手都在抖，只是当没人察觉，否则她都属于失态的程度了。
那张脸可是曾被她亲手贴进汇报ppt里的脸！
那是让她期末课题拿了第一名的大佬！
她同沈驰解释完，看到男人脸上精彩的表情变换，扶着腰咯咯直笑，“厉害吧？我这运气，该去买彩票了！这波属实是被我装到了！”
沈驰恢复平静后，却笑得更松弛了，“太好了，初雨，我以为你是真有文化呢，吓死我了……”
林初雨忍无可忍，一脚将他踹老远，沈驰狗一样地跑回来，终于正经下来，切入正题。
“那个……我哥今天……没吓着你吧？”
女人脚步顿了顿，一脸坦然，“没有，你哥人挺好的，年轻有为，气度不凡。”
沈驰听他这样夸自己大哥，高兴的面容里带了一丝酸意——她怎么从来也没夸过他？
“其实我哥邀请你来京圈发展……是我的意思，我跟他提的。”
他忍不住朝女人邀功，今天非得从她口中听到一句夸赞不可。
林初雨竟然没太意外，“我猜到了，他看着对你严厉，其实挺像个不折不扣的弟控。”
否则就不会替自己弟弟斡旋，堆这么多资源给他。
毕竟仅凭沈驰东家华盛娱乐，还对接不上电影圈子。
沈驰浑是浑了点，工作上没含糊过，总算也对得起他哥的溺爱。
“那你怎么想的？”沈驰有点紧张地看着她，嘴上依旧半开玩笑，“要不你就来京市发展呗，反正我罩着你，以后你算半个沈家人！”
林初雨也半开玩笑绕过话题，“半个人？我花容月貌一个大美女，到了你们京市，按半来论？”
沈驰急得有些跳脚，“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我懂你的意思，”女人觉得今晚有必要同他说清楚，免得日后两人的氛围朝不太对劲的方向发展，她拦都拦不住。
“沈驰，我有男朋友。”
林初雨的眼睛像剔透的琥珀，镶嵌在皎月般的脸上，她今晚这身藕色曳地纱裙绝对不是以往礼服里最出挑的，连前三都排不上号，但是沈驰就是觉得，今晚的她，怎么就他妈的这么漂亮呢？
漂亮到即便知道自己一点机会也没有，也不会把罪责怪到她头上。
他只会觉得是自己不配。
他手机相册里最近存了不少照片，一大半是从林初雨微博里下载的，包括她那些字字泣血的日记，存虽存了，只是连他这样的大老爷们也没敢再翻第二遍。
他其实有预感，还是要自虐般地向她确认，声音低哑到尘埃里，“你的男朋友，是山海科技的陈总吗？”
反复出现在她日记里的名字，她对那个男人的珍视，都在少女情怀的流水账里，一笔一划勾勒出来。
没出意料，林初雨柔柔一笑，朝他点头。
所以提到这个男人的时候，她立刻就可以笑得这样温柔。
真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偏爱。
沈驰自嘲一笑，“行，平衡了，也就他能配得起你。”
已经行至电梯口，女人拎起裙摆转身，面朝他挥手，“别送了，我直接去b1，他来接我了。”
沈驰黯然一笑，也朝她挥手，在女人进电梯前突然叫住她。
“初雨，抱一下呗，以后都抱不到了，你就当满足我一个小愿望。”
他还记着呢，当时剧组杀青，她跟所有搭档都拥抱了，唯独没抱他，还踹了他一脚。
“这么记仇。”女人爽朗地笑，张开友善的手臂轻轻环上来。
沈驰贪恋地呼吸她发间的芬芳，手臂却克制有礼，点到为止地半环了她一圈，仿佛怀中是朵易碎的水晶玫瑰。
“初雨，不论你来不来京市，以后遇上困难，记得想到我，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再不济，还有我哥。”
“知道啦。”她不自在地恢复散漫语气，调侃他婆婆妈妈。
两人告别后，她进电梯下到b1，宾客走了一大半，整个地库空旷静谧，陈峥的黑色越野停在不太引人注目的角落，人倚在车前抽烟。
他最近来京市出差的次数挺多，今晚正好来接她一起住京市的房子。
她小跑上去，高跟鞋踩地的声音清脆悦耳，心情却沉重无比。
陈峥看过来，按灭烟头，朝她展臂。
她扑进他烟草味的怀抱里。
两人最近都挺无所顾忌的。
去他妈的狗仔，爱爆料就爆吧，反正最近网上也将两人关系扒得大差不差了，多这一篇不多，少这一篇不少。
她从他怀里抬头，发现他脸上肉眼可见的疲惫。
他没瞒着她，“昨晚应酬，喝得有点晚，今天没缓过来。”
她默默点头，没来得及说话，听到他突然汇报喜讯，“你那部古装剧，月底前就能过审定档。”
“真的？！”
她没掩住眼底的惊喜。毕竟是连叶老都努力过了，却依旧没得到确切答复的困局。
他轻轻松松就解了。
她抬头想吻他，看到他眼下疲惫的乌青那一刻，张着唇僵立了半晌。
也许不是轻轻松松解的。
她不问，他不说，不代表付出的代价不存在。
一个人对抗他爷爷半生积累的人脉和资源，无异于面对泰山压卵，他竟也扛到了现在，且从来没有叫她失望。
她有点后悔了。
她不想他这样累下去了。
她心疼了。
“陈峥，我今天遇到了一个贵人，是总局退休下来的老领导。”
男人揽着她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
“快散场的时候，他跟我单独聊了很多，给了我一些建议和资源渠道，所以我想问问你——”
女人掩下躲闪的目光，缩进他怀里轻声试探：
“如果我想去国外发展几年，你会不会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