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月光惨淡，又被树影遮了些光，非得全神贯注地看才能看清，成舒相捏紧它拿到窗户边上，对着月亮看，等他看清楚这护身符上的图案时，脸色突然就是一变。
他还小，没修炼到喜形不于色的地步，即使比别的同龄孩子成熟些，等到真惊讶了，心里想的什么都表现在了脸上。
他拿着这护身符翻过来倒过去地看，好像这石头上开了一朵花儿，生了一条虫。
好在他还记着这是晏言的东西，等他完全看清楚了，记住了上面的图案之后，才把护身符还给晏言。
晏言接过来，有些不解，看成舒相的样子那么凝重，心里诧异，问道：“这护身符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难不成这东西真有古怪？
这护身符是他奶奶给他从一个和尚手里求过来的，他戴了很多年，陪他经历过母亲的死亡，父亲的失踪，奶奶的去世。
可以说，这东西是他可以随时接触到的和家人联系最大的东西了。
成舒相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从什么开始说。
他开始怀疑很多东西，他开始把很多看似没有联系的东西串起来，他开始质疑一些似乎找不到疑点的事。
他感觉自己陷入了一张大网，这个网的网眼看起来很稀疏，而当他真正坠入其中的时候，他才发现，这稀疏的网眼里还夹杂着一些肉眼看不见的细密网子。
缠住了很多人，几乎所有他认识的人，都在这张网上，受人摆布。
成舒相什么也不能说，所以他只是摆摆手，说了句，“没什么。”
随即，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晏哥，要是这东西没什么特别大的意义，你最好先别戴了。”
没有解释为什么。
晏言看他一脸凝重的样子，意识到这石头可能并不简单，愣了一愣，随即点点头应了声，“嗯”。
“晏哥，你也休息一下吧，咱们接下来不知道得啥时候才能安生。”成舒相站起来，从晏言肩上接过背包。
晏言有些不放心，再次开了眼，看了看门口的方向。
在他放哨的时候他特意开了眼看了看门口，虽然不能透过木板，却可以看见门缝里飘过来的黑气。
现在，那黑气，没有了。
虽然不能排除对方更新了自己的隐蔽能力这一可能，但最显眼的威胁没有了。
“我休息一小时，到时间如果我没有醒你可以直接叫我，辛苦了。”晏言拍拍成舒相的肩膀，靠在床柱上睡了。
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直到最后他都不是自然醒过来的，被成舒相喊醒的时候后背上满是冷汗，汗津津的，把衣服黏在他背后，好像缠了一只冰冷滑腻的癞蛤蟆，难受极了。
成舒相关切道：“晏哥，怎么回事儿？”
晏言听了这话，有一瞬的恍惚。
-怎么回事儿？
-不怕，我护着你。
-我愿以身相替，只求诸位不再苛责于他！
-我……
这是谁的声音？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他忘记了什么？那人是谁？！
尖锐的耳鸣像一把利刃狠狠刺进晏言的大脑，搅动他的脑浆，割裂他的精神，让他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无法继续再想下去，几乎就要晕倒在那。
“晏哥！”成舒相连忙上去扶人。
晏言的脸色白得像一张漂白过度的纸，浑身发冷，冷汗直冒。
他眼前一片黑云，遮挡了他的视线让他只能看见些微的景象。
不能这样下去……他一把抓住短刀刀柄，向着手掌猛然一划！
所幸，成舒相猛一抻手拦下了他的动作，截下了他的刀，急声道：“晏哥，你这是干什么？！”
晏言手指颤抖，双目血红，只直勾勾地盯着成舒相，焦距全无，愣愣怔怔的，从眼里流淌出两行清泪来。
他什么都不知道，却感到胸口剧痛，好似被人剜出心脏。
成舒相看见那眼泪，有些不知所措，禁不住思念起了越宿，我的娘哎，这不是我该干的事儿啊！
晏言浑身颤抖，半晌，终于平静了下来。
再回想他在那短短的一小时里梦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他却只能记忆起零零碎碎的一些东西，还都是一闪而过，几乎没有什么大用处。
他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些鬼童异口同声说出的那句话，“我讨厌你，你是个没有梦的人。”
没有梦的人，到底是指什么？
为什么没有梦会成为他被鬼童讨厌的原因？
还有那暗藏不祥信息的《萨梅尔长诗》，“国家陷入了永夜”，这句话和现在漫漫无边的黑夜有什么关系吗？
“大橙子，咱们现在就去院长室看一看吧，最好别再耽误时间了。”晏言说道。
成舒相看着他，莫名其妙地在晏言身上看见了越宿的影子。
怎么的，还开始有夫妻相了？
“不找虞小臾了？”成舒相试探着问道。
晏言一愣，显然已经忘记了这位女士，他抿了抿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一层住了多少男教师？”
“呃……大概十来个。”成舒相回忆着，他也记不得了，除了他们队伍里的人，他基本上都不怎么关心。
十来个……那么这个一楼就是有很多空房间。
晏言不记得这个孤儿院有那么多老师，而且这么点孩子，也用不上那么多老师啊。
那他这些空房间是给谁住的？
他们并不能保证跟着他们就是安全的，也不能保证在越宿不在的情况下虞小臾的绝对安全。
因此，让她在屋里待着可能算是比较好的处理方法。
况且，一楼和二楼的人都比较多，男教师基本没有缺席的，有什么除了鬼神之外的突发状况的时候也方便处理。
除非她不要命了，给大灰狼开了门。
“咱们不找她了，还不知道外边是个怎么样的情况呢，贸然去把她暴露在站长的注视之下不是个好事儿。”晏言顿了顿，有些不自然，低声说了句，“况且，你哥又不在。”
这句话轻得像一片纸，一根丝，却还是进了成舒相的耳朵里。
成舒相听得牙酸，心说能不能饶了我，我进山纯属巧合就是为了捞点外快没没别的意思，打扰你俩谈恋爱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但他啥都没表示出来，只是一脸复杂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