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干什么？”晏言怒从胆边生，大着胆子斥了一句，“回去睡觉！”
他隐隐觉得，一旦答应了，就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尤其是，当那个娃娃就在包里的时候。
通风管道中传出来的抓挠声更大了，甚至有些疯狂的意味。
小波浑身颤抖着，身上的血肉随着她的动作而逐渐分崩离析。
好像被人剃掉了。
最先从她身上掉下来的，是两条小腿，腿部一断，她立刻就倒在地上，用双手一点点抠地，挪动身体，嘴里喃喃自语。
“你不能不找，不能不找！你最喜欢它了，必须找……必须找……”
晏言听着这话，心里掩不住的疑惑，心说：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那个娃娃了？
“我不喜欢它。”他脸上丝毫不见恐惧，心里却慌得不行。
“你喜欢！你最喜欢它！你喜欢它！”这句话又触了小波的霉头，“它是你做的！你送给我的！”
小波两肢发力，往床上一个狠扑！
晏言就等这一下，早就把刀抓在手里，抽刀就挡。
面对一个想要他命的小鬼，不需要什么怜悯，虽然很可怜，但也不是他不要命的理由。
果然是和昆仑切一样材质的刀，轻轻松松就削断了小波仅剩的两个手臂。
断肢落地，发出“啪叽”一声粘腻的声响。
“你该死！你们都去死！”小波的胳膊被削去，身体没了支撑，落在地上，眼里满是恨意，“我要烧死你！”
晏言自卫那一瞬间，突然想到，小波和孤儿院的大火到底有没有关系？她的脸是在这场大火里被烧坏的吗？那为什么她的脸部只有一半是烧伤，剩下的完好无损？
晏言的身体和第一次遇见小波时完全不同，那时候他似乎被控制了，几乎无法动弹，而现在，他的动作毫无滞涩，行动自如。
小波的两个臂膊在落地之后迅速拼接回身上，逐渐连接成原样，令晏言奇怪的是，那两条腿却没有像胳膊一样回到她的身上去。
是因为创口久远吗？
来不及细思，晏言就立刻又投入了小波的进攻之中。
这次，小波似乎学聪明了，她没有再像最开始那样莽撞飞扑，而是选择用假动作迷惑对方，企图寻到破绽。
那边的越宿和成舒相不知怎么回事，一直沉睡着，雷打不动，和头一回一样。
按理说，刚刚小波尖叫的那声音也够俩人惊醒了，可现在这两个居然跟新生儿的爸爸似的，任凭孩子如何哭闹，自佁然不动。
晏言在床上，闪避范围很小，他有点时候躲猛了，头就会直接磕到上铺，砸得一懵。
小波就抓住他撞床的时机，扑过来就要撕咬。
这孩子是丧尸吗？晏言心里很崩溃。
这种不会疼、不会累的攻击者，最让人头疼，更别说还会断肢连接原地重生。
小波在攻击的时候，始终护着她的头部，不让晏言的刀碰上，有时甚至会弃车保帅，用胳膊去挡。
虽然招数不多，但耐不住对方不知疲倦。
“是不是你放的火？！”晏言情急之中，嘴里突然蹦出这句话。
小波的身体猛地一滞，等她反应过来再想动身躲避的时候，已经晚了。
黑漆漆的刀刃，带着寒光，呼啸着向她劈砍而来，直冲她的头部！
灰白色的浓稠液体飞溅，眼前的身体像是被破开的西瓜，红红白白的东西四散而开，又在落地那一瞬间迅速腐朽变质，没有任何生气，像是死了多年。
狠则狠矣，能一次性解决问题才是最重要的。
令人不快的东西溅到了他的脸上，发出一股恶臭。
而被锋利的刀劈成两半的身体却还在地上抽搐，似乎随时都能拼起来再给他一记偷袭。
晏言现在被一种奇异的感觉所包围，浑身发热，头脑却很清醒，他甚至能够感受到血管里血液的流动，从心脏源源不断地波动、翻腾，流及全身，使四肢末端发烫、发胀。
虎口被砍断骨头时的力道震得发麻，心头却汹涌着一种兴奋和满足。
他记得这种状态。
却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感受到的这种状态。
地上的小波还在抖动，眼睛里满满的全是不甘。
晏言看着那双眼睛，提着刀站起来，够过床头挂着的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塑料袋包裹着的东西。
随着袋子被一层层剥开，一点点露出里面包着的东西，地上的娃娃眼睛越睁越大，尽管那双眼里的精神越来越涣散，身体也开始加快了腐朽的速度，却仍然撑着最后一分力，不让自己倒下去。
晏言拿出里面也是被这样劈成了两半的布娃娃，抓紧了手不让它散开，抛到小波怀里。
小波被劈成两半的脸开始扭曲，嘴巴无力地张开又合上。
不知什么时候响起的手指甲挠墙的声音慢慢变弱，寝室里一片安静，只能听见从没有关紧的窗户缝隙里穿过的呜呜风声，似乎是在为谁哭丧。
“嗬……嗬……”小波身上流淌出来的东西正在逐渐凝固，发黄发黑，显现出其本来应有的面貌。
她的嗓子已经没法说话了，却还是强撑着微微抬了抬头，直视着晏言，好像要给他说什么，那破裂的嘴一张一合，却因破损而看不出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晏言屏息去听，也没能明白她说的什么。
待他再看小波时，那小小的身体已然变成一堆烂肉，被劈成两半，和她怀里的娃娃倒是一模一样。
总算是找到她的娃娃了吧。
也是在小波彻底失去复活可能的一瞬，一阵尖锐而刺耳的哭声猛然扎进晏言的耳朵，直冲大脑，让他在刹那之间有些恍惚。
模糊间，似乎看见了一场大火，火里是小波扭曲狰狞的面容，她疯狂地笑着，匍匐在地上，没有小腿，肩膀上也有一道巨大的伤痕，那张脸依然只有半面是完整的，另外半面上布满烧伤，和她怀里的娃娃一模一样。
她的旁边，站着一个人，看不清面容，却能让人明显感受到他歇斯底里的快乐，那种让人恐惧的快乐，正是因为面前这场大火，和大火里燃烧着的房子、大人、孩子。
那是正在燃烧着的向日葵孤儿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