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风刮在耳畔发出呼呼的巨响，连带着苏家周围的树木都被吹得东倒西歪透着苍凉。
顾清歌拉着苏忱的手猛地僵住，不可置信的看着长眸之内含着水痕的苏忱，那面容之上的不舍和决然都让顾清歌的心狠狠地沉了下去。
顾清歌眼眶微热，猛地将苏忱抚摸在自己鬓边的手打掉，胸口都跟着起伏着，眼尾微红气的不轻，低嚷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没做夫妻便不是同林鸟，大难临头索性就各自飞？苏忱，你究竟把我顾清歌当成什么样的人了？”
苏忱眸中沉痛，顾清歌方才打开他手的钝痛，从指尖蔓延而上一直传到了心尖上，心中涩然只觉得万物皆苦。
抬眸望着顾清歌，只觉幻梦将醒，挣扎又悲切，不禁低喃道。
“我知你是能同我共患难的良人，可如今旁人设下的是一道生死局，我如何能够将你拖入泥潭？”
苏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已经做好了赴死的觉悟。
“清歌，若我能躲过这一劫，便就是刀斧加身披肝沥胆，我定去京城寻你求你原谅。可若我当真……便只算是你我今生无缘，来世你我再续。”
苏忱说罢，偏头之间洒下两股热泪，看的顾清歌心中当真又是心疼又是恼怒。
“这辈子的事儿为何要留到下辈子去还，少来说那好听话，下辈子谁还认识谁，我去哪儿讨债去？”
“再说了，你既然说了是生死局，便就你这身上的三两肉，一点功夫都不会。到了那黑龙寨，还能让你舌战群儒不成？我至少懂些功夫，虽说算不得高手，但应付一般的土匪流寇也不算难事。”
顾清歌愤声说着，杏眸之中带着些安抚，语气也由强势逐渐缓和。
毕竟苏忱如今刚遭受了家破的打击，实在是让顾清歌狠不下那颗心骂他。
苏忱往日里顾清歌有什么想法都是顺着的，但眼下人命关天态度却是强硬了起来，仍旧是执拗的摇着头。
“这事情本与你也毫无关系，便就是半分的危险我也不能让你为了我去承受。清歌，你便听我这一次还不成吗？”
顾清歌看着苏忱这油盐不进的模样，暗自咬牙.
想要拽着这人的脖领子好好教训一顿，但碍于身高的劣势只得作罢，语气中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说要同你一起去，便是一起去。你要是不同意，我自也有办法打听到这黑龙寨的地方，到时候我偷偷去岂不是更危险。你我的情分暂放到一旁不谈，便就是伯父伯母这段时间对我这般关爱照拂，他们有事我也不可能置之不理。”
苏忱听着顾清歌如此说，罕见的皱紧了眉头有些愠怒.
可对上顾清歌明亮的杏眸一时又千言万语哽在了喉间，半晌才长叹一声，颓然按住了额角。
“清歌，我该拿你怎么办？我苏谨怀不值得你如此相待呀。”
顾清歌见苏忱的那股子倔劲儿总算是给压了下去，悄悄松了口气，但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又哪里能不心疼。
入了夜，村东这边都知道苏家出了大事，晚间家家都早早的灭了烛火，往日的欢声笑语不见，整个村东头都安静的很。
夜风寒凉，吹的顾清歌无意识的瑟缩了一下，暗暗搓了搓手。
苏忱抬眸间瞧见顾不得置气，起身便脱了自己的外衫给顾清歌裹上，将人拥进了怀中给人捂着手。
若是放在往日里，此举苏忱定然觉得过火，可如今他只剩下顾清歌了。
苏忱的精神已经绷紧成了一根弦，顾清歌就好像那最后的一道防线，当真是一点的事也不能再有。
顾清歌缩在苏忱怀里，感受着苏忱温热的体温，总算是暖和了些，抬手眉间微蹙问道。
“房子都快要烧塌了，看着也没办法住人，咱们今夜要怎么办？”
顾清歌冻得鼻尖有些麻木，声音多了几分喑哑，显得比平日里倒是多了些娇弱。
本想提议要不去李婶子家借宿一宿，可想到人家也有丈夫孩子，今日也被吓得不轻，一时又觉得不好。
苏忱这会儿冷静了下来，思路倒是清晰了许多。
“家里定然是不能再住人了，老师在山间的竹屋还在，咱们可以去那儿暂住一夜。”
顾清歌点着头，这才想起来此前听苏忱说过，磐石先生为了教他在山间建了屋子的事儿。
两人决定之后，最后再看了看苏家的一片焦黑的废墟，只得满心悲楚的转向而行。
灯笼和火把都没有，夜间行路无疑有些困难.
苏忱倒是还好，但山间夜晚雾大许多地方土质水分足便会湿软，顾清歌走的深一脚浅一脚就显得有些狼狈。
苏忱望着担心，索性将顾清歌背到了后背上。
今夜的苏忱十分沉默，半晌也不说一句话，要做什么也不同顾清歌打商量，不知是还在置气还是受了打击。
这样的状态一时竟也打的顾清歌措手不及，倒是显得有些怯怯地。
突然被苏忱背到背上顾清歌的身体微僵，犹豫着小声道。
“山路难走，若是两个人的重量怕是更容易摔跤，其实我没有那么娇气。”
苏忱面颊微侧，发丝随着风动扫在顾清歌的脸颊上痒痒的，顾清歌往苏忱的脖颈处又趴的紧了些才觉得好一些。
“这条路我走了十几年，便就是闭着眼睛也能上山，清歌不用担心。”
顾清歌见此也不再多言，只环着苏忱的脖颈，将披在身上苏忱的外衫努力往下了些，也给苏忱挡挡寒气。
虽然这房子建在山间，可距离苏家的位置并不算近，苏忱走了许久，顾清歌才远远的看到一间竹屋。
简单，朴素，藏在密林之间，若非是仔细查看乍一看还真发现不了。
顾清歌四处观望了一下，此处岔路颇多，想来这磐石先生选在此处建房子也是存了些掩人耳目的心思。
毕竟如此多的岔路，稍有不慎便会走错绕道密林的另一边去，倒真是用了十足的巧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