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六，夜晚的醉花阴纸醉金迷，欢声笑语，而暗道之内已经集结了四百夜鸢，排列整齐，等候指令。
暗红色的衣衫绣着黑丝鸢纹，各个头戴深红斗笠，看不真切面容。
孟子柯一袭鸢尾白袍，腰间银丝鸢鸟栩栩如生，银冠束发，仪态风流。
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但眉宇之间的冷厉不藏分毫。
神如月今日也褪下了往日华服锦衣，鸢尾白衣穿在身上，腰封束紧勾勒出凹凸有致的好身材。
难得穿了锦靴，发丝随意系在身后，生出几分谨慎孤傲来。
顾清歌来得紧急，任务行动的时间定的也十分迅速。
时间上来不及给顾清歌准备合身的鸢首服饰，只得拿了从前红棉未曾上身的新衣。
顾清歌倒是不介意，云锦黑袍透着庄重，腰封上是金丝绣的两只鸢鸟，与夜鸢令上雕刻图样如出一辙。
穿在身上除了有些宽松，倒还得体。束紧腰封，挂好了自己的两柄长刀。
开门出去，众人已经等在了门外。
孟子柯和神如月看着顾清歌一袭鸢首锦衣，眼中流露出几分惊艳。
顾清歌本是极为明艳的美人，长相也是自带几分贵气，从前在京都中喜穿红衣，如烈火红莲，热烈明媚。
如今因着伤痛和奔波整个人比之从前瘦了两圈，本来丰润的面庞更显棱角，一双杏眸如古井不起波澜。
一袭黑衣加身，面色冷然，不怒自威。
手自然的搭在身后长刀之上，更加增添了几分桀骜寒芒。
也许这就是高门贵族和疆场雄狮培养出来的贵女，光就是这份气度，便是江湖出身之人极难拥有的。
“鸢首大人。”
孟子柯和神如月对视一眼，率先拱手见礼。
身后四百夜鸢闻言也不敢多话，连声跟从，单膝跪地，以示尊敬。
顾清歌抬眸淡淡扫过，底下乌泱泱的四百人，阵容整齐，目不斜视。
看得出来至少这等级尚算森严，日后只要按住了鸢尾一层，下面应当不难节制。
顾清歌将画好的分布图交到孟子柯和神如月手里，两人接过一看不由得大为惊讶。
竟然是整个沈氏大宅的分布图，四处角门需要安排的人手已然写清楚，甚至连其中之人可能逃跑的路线都规划了出来。
这几日三人几乎都在一起，况且沈家大宅一直都有夜鸢盯梢。
顾清歌能够对宅院内的一草一木都了解的如此清楚，绝不可能只是通过分布图来猜测的。
她去探查过沈家大宅的情况，在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发现的前提下……
孟子柯和神如月相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暗惊之色。
顾清歌的安排并无不妥，甚至比起一股脑的砍杀，这样更加有条理且好确定人数。
他们的任务难度无形之中下降了许多，顾清歌是在用自己的作战才能告诉他们。
在她手下，只要听话就可以……
孟子柯和神如月再次拱手，眼神之中更加多了几分敬服。
四百夜鸢分成四列，神如月负责安排江东分部的夜鸢，孟子柯则负责安排各地调来的夜鸢。
分工明确事半功倍，不多时的功夫已然交代清楚。
月影西沉，已至子时，顾清歌抬手一挥，四百夜鸢已然先行开路。
孟子柯递上来一顶黑色帷帽，轻声道。
“红棉从前行事从不避讳，也没什么面具面纱的。但你这张脸毕竟不能展露于人前，只要是任务，就有纰漏的可能，我和神姐姐给你准备了这个，还是谨慎些的好。”
顾清歌抬眸看了看站在不远处指挥夜鸢出暗道的神如月，嘴角微勾，挑眉看着孟子柯伸手接过，戴在头顶。
纵然是黑色帷帽，但黑纱轻薄，夜间视物并无影响，可见其中用心。
顾清歌温声开口低语。
“有心了，等度过今夜，再行重谢。”
说罢已然抬步，孟子柯和神如月跟随其后。
深夜的街道上一片安宁，天色一片漆黑，连半分的星子也无。
数百人行走在街巷间，步伐轻巧，如同鬼魅，行至沈家大宅前，夜鸢们各司其职已然分散到该到的位置上。
空中缓缓落下雪来，顾清歌漠然抬手，看着一片雪花自掌间融化。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的可真是时候。”
话毕持刀，竟向着正门而去。
还颇为守礼的轻叩门环，不多不少正好三下。
守门的小厮嘟囔着披了衣服前来开门，大门刚打开一条缝，询问的话语还未等说出口。
眼前寒光一闪，已是轰然倒地。
顾清歌长刀出鞘，刀尖染血，但握着刀的手却有微不可察的一丝颤抖。
推开大门，信步而入，院内已经响起了惊呼叫喊之声。
护院们举着棒子低吼着冲了出来，孟子柯和神如月自顾清歌身侧闪出，各显其能。
孟子柯的扇子翻飞舞动，旋转着扔出一圈，不收三五条人命，绝不回手。
夺魂扇的盛名，所言非虚。
神如月袖间一长条白绫，跳跃之间如同漫舞，但一勾一甩之间或是银钉夺命，或是毒粉伤人，手段不可谓不狠辣。
与此同时，沈家各处的惨叫均此起彼伏，夜鸢们也已然开始行动。
顾清歌反手关上了大门，人间炼狱，不足为外人道。
沈家家主和沈二郎从后院赶出，看到满院的血腥，也是痛心疾首睚眦欲裂。
沈家大郎几乎要晕了过去，到底沈二郎行走江湖多年有些见识，旋身持剑站在院中，剑尖直指顾清歌，厉喝道。
“来者何人，竟胆敢如此放肆！”
顾清歌慢悠悠的拿起长刀，似是在抚摸着刀锋上的热血。
“呵，连我等是谁都不知道，看来尊夫人也不是对沈公子一片赤诚啊。”
说话之间脚下微动，如墨身影已经窜到沈二郎身后，腕间的匕首直逼沈二郎脖颈。
沈二郎心惊，却已是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寒芒挡住顾清歌的匕首，翻转之间逼得顾清歌不得不旋身后退让出距离。
来人一袭蓝衣妇人打扮，算得上个清秀美人，但眉宇之间尽是冷厉，手持长剑护在沈二郎身前。
此时腹部高高隆起，不用问也定是红棉。
红棉望着顾清歌的装扮，似有几分苦涩，痛声道。
“我知道定会有这一日，但沈家无辜，我同你们回去认罪，放过沈氏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