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照例去夜市附近找老肖。这一回，我没有拜托陆之然和老温解释，也没有佯装在她家做作业。因为自从上一次老温打了我之后，他忽然就放开了对我的“管束”。我在那个家就跟“透明”了一样，愿意回去住就回去，不愿意回去他也不会打电话来询问，就好像一夜之间老温已经打定主意，不再管我。
我不晓得这算不算一件好事，但至少我在这个世界比以前自由了许多。
“你这样不算离家出走吗？你爸爸真不管你了？”老肖反倒是很担心我，她刚把小推车固定，准备摆弄小桌台，听到我的话忍不住吐槽了我几句，“你又不像我还得自己赚学费，现在有的吃有的住有学上，还想要自由，你可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身在福中不知福嘛”我立马接上，笑嘻嘻地做了个鬼脸，“我知道，你就是妒忌我。”
“滚犊子。我现在的生活不知道多自在，除了对钱低头，谁也不能让老子低头，要做的事我是一定要去做的，谁也碍不着，谁也管不着。”
我乐了：“那不就得了。你有想做的事，我也有要自由的权力，咱们一起努力。”
很快，一平米的小桌台摆得满满当当，重叠的塑料箱、齐全的拆卸工具，各种花色的贴膜、琳琅的手机装饰物，家当备齐后，就等着客人光顾。
对于老肖一下子从ktv的服务生转成手机贴膜的小摊主，我没有多问，反正肯定是缺钱缺得紧，干一行赚一行，做什么不是为了钱。
“对了，那个申请普高的考试准备的怎么样？”
老肖没接话，我觉察出不对劲。
“你到底申请了没？”
在我的再三追问下，老肖才不情不愿吐出一句“申请需要家里人签字”。我随即反应过来，她爸妈肯定不同意。
老肖现在虽然半工半读，大部分生活开销也都是自己挣得，但她要念普高，仍需一大笔学费。她父母当初铁了心不让她上普高，就是不想在她身上继续花钱，如今违背他们的意愿，还得伸手要钱，他们会同意才是见了鬼。
“要从他们兜里掏钱还不如直接要了他们的命。钱都攒着给我弟，我这一回去还没开口估计就成不孝女了，到时又要闹得左邻右舍人尽皆知。我可丢不起这人。”
现在的老肖比我后来认识她那会儿诚实多了。
“那这签字和学费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签名可以伪造，钱也可以借，只不过……”老肖没再说下去，我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这事不能让她家里人知道，否则就不是钱的问题了，可这事恐怕瞒不住，学校不可能不联系家长。一旦传到她父母耳朵里，还指不定会怎么闹。
“行了，我的事你就甭操心了，说说你的事呗”她伸手过来揉我的脑袋，哗啦啦就揉成了鸡窝头，“之前说什么自杀的，上次又是在校门口碰到‘仇人’，你该不会是在学校被欺负了吧？”
我不知道怎么说。
“我的事，几句话说不清楚。”
“能有多复杂，你是自己想不开吧？”
老肖不知是自嘲还是笑话我，在她看来，我现在明明有很好的物质条件，又是重点高中的好学生，偏偏要跟家里闹别扭，还用自杀这种愚蠢的行为去反抗，简直就是对不起自己。
“我的故事很复杂。”我垂头丧气，不晓得怎样能让老肖理解我目前的处境，“我现在的父母其实并不是我真正的父母。”
“卧槽。”老肖果然和我想象中一样震惊，“难道你发现自己是被抱养的了？”
“你觉得呢？”我翻了个大白眼。
“那是医院搞错了？”
我再次仰头，继续翻白眼。“你就别瞎猜了，总之我在这里是身不由己。”
“那你应该去找你的亲生父母，怎么还有空操心我的事。”
“已经找到了。”我实话实说。
老肖一个激灵，“真的假的？那你怎么不去和他们相认，还是说他们又有孩子了不要你了……”
“你这想象力不去写小说可惜了。”
老肖被我的话一堵很是愤懑，大概是觉得自己真心诚意为我着想却反过来被我调侃，气得瞪我一眼扭过头，“行，算我多管闲事了，陆小姐请自便。”
我连忙投降，拽她胳膊，像从前那样轻轻摇晃，撒着娇“好姐姐，我错了，您继续问，小的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是真打算和她坦白，但老肖似乎感觉到我讨好笑容背后的纠结，摆了摆手，“行了行了，谁还没点隐私，我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