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报平安的信息发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杭州的马路上，人流渐渐回暖。红灯亮起时，这个城市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此时房间内，一共四人。
何红岩，袁淇，加起来两个月大的小海和小山。
何红岩搂着小山，像是搂着挡箭牌一样。
“你自己主动说？”袁淇的语气，温柔里透着诡异。
“说什么，我要我自己的钱，我怎么知道你没带手机！”垂死的挣扎。
“我说我拒绝了你信吗?是他威胁我的！”何红岩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魅惑的大眼睛里充满了表演的欲望，想要下一秒眼泪就出来给袁淇看，但是自己没忍住。
“哈哈哈袁淇，穆俊超说你没谈过恋爱，多丢人呐！你不打算谈一段旷世奇缘挡挡他嚣张的气焰吗？”
袁淇说了一句，他怼了三句。
“你看监控回放了？”
袁淇坐月子期间，为了方便照顾孩子，监控App里，何红岩也在视频共享的家庭群里。
“没有！我看的是实时监控，看回放不是我的作风！”
“呵！还作风！你是哪里来的邪风......”
“大淇淇，我很认真的观察了一件事情。穆俊超说你没谈过恋爱的时候，你是不是心虚了？虽然穆俊超的床上功夫我没试过，但是......”
“你想试试？”
“说重点，他能让你一胎怀俩，要么就是他太强，要么就是你太菜！”
“你嘴上能不能积点德！”
“对，这不怪你，你也没啥经验。”何红岩这波体谅，来的猝不及防。
见袁淇呆愣住，何红岩又悠悠问道：“你这月子也快做完了，这次穆俊超来，你就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
“你要是憋得慌，门在那！没人管你！”袁淇放他自由。
“想让我婚内出轨，没门！我打算为你守身如玉！”他一脸傲娇的起身，抱着怀里的小山，打算去书房了。
“何小草，你个妖孽！”
“遇见我是你的福气，要不是同情你经验匮乏我才不会点你，将来你的‘幸福’生活......哥哥我负责了。”
何红岩挥舞，关了门。
不一会，袁淇的手机微信信息一个接一个提示。
何红岩的网盘分享！！
“每一个都要看哦，欢迎随时咨询。”
袁淇想起两个字，“老鸨”。
何红岩太有老鸨的特质了，不对，不能这么想，不是侮辱自己吗？
*
“明明是成年人很正常的生理需求，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话题，为什么何红岩那里表达出来，总觉得有点怪怪的。”袁淇发信息给欧阳画。
“夫妻俩聊这个，不奇怪才怪哈哈”欧阳画回复。
也是，夫妻俩探讨的对象还是穆俊超……不奇怪才怪。
“理性看待性爱，拒绝性羞耻也是成年人内核提升的必修课。”
“这动作片分享，倒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袁淇感慨。
“男人最了解男人”
“纯爱固然美好，可男人的爱情，要是没有性的稳固，显然不太真实。”欧阳画补充道。
“我和穆俊超就是抄了近道，略过了解内心。”
“给你机会了解你也不要啊！”
“不能太贪心，如今很满足，嘿嘿。”
袁淇自己知道她对穆俊超心思不算纯，尤其是午饭那会卡座的接触，看来即使再来一次，这桃花劫依然是避不开的。
想到这，袁淇看了看身边的小阿海，白净的面庞甚是纯净，一下子就让袁淇得到了心灵的“净化”。
于是侧身朝向小阿海，满足的进入梦乡。
何红岩习惯晚睡，袁淇第一次被小阿海的哭声吵醒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
袁淇还没起身，何红岩已经递过来奶温刚好的奶瓶，也顺便抱过来喂好的小河山，轻轻放在袁淇床上。
这样后半夜他就只管自己睡觉了，袁淇也不叫他，凌晨五六点钟自己再喂一次。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小半个月，两个孩子夜里就是两顿奶，也算形成了习惯。比起社区妈妈群里的多数夜里哭闹的孩子，他俩已经算是省心的了。
也有几次后半夜把何红岩吵醒的时候，他闭着眼睛迷迷糊糊想要起身来，但是很快隔壁没哭声了，他也就又睡着了。
只有一次，他凭借着惊人的毅力起床帮忙，那天何红岩凌晨五六点把小河山抱去跟自己睡，一直到第二天十点多阿姨来了，“父子”俩才从房间出来。
“我越来越佩服你了，你昨天是怎么爬起来的？”
“呵呵，我为我儿子又不为你！”
“切！”
“切啥，你想让我为你？”
“别！我可受不起！”
“是说，我儿子老争气了，这么关键的时候还给我们家一下添了俩人头，哈哈哈……”
拆迁按人头分房分钱，他不开心才怪。自从知道是双胞胎，何红岩恨不得寸步不离儿子们。
“我要是把儿子也发朋友圈，你说穆俊超会有啥反应？”何红岩不嫌弃事儿大。
“好事都让你占了，你咋这么美呢！”
“小海小海，是爸爸帅还是妈妈美呀？”何红岩双手举起怀里的小海，小海因为被举高高“咯咯咯”笑出了声。
袁淇顺手也替他冲了杯咖啡，放在他面前。
“这段时间很感谢你，这几天他们夜里渐渐适应了，要么，我自己带带？”袁淇也是仔细考虑了，虽然何红岩这性格，她相处下来没什么负担，可是也不是长久之计。
何红岩看了眼桌上的咖啡，“你这是给我发好人卡呢？”
“那不用，你这奶爸的级别，我给你发好人卡不是侮辱你吗？我是诚心的！谢谢你这段时间的陪伴！”
袁淇目光真诚，确实很重要的一段日子。见证了袁淇最坚强也最虚弱的日子。
“我再陪你把最后这个月过完？”何红岩其实知道，袁淇一旦做了决定，很难改了。
果然，袁淇笑着摇摇头，“冯阿姨现在白天还过来，能帮忙，我夜里缓不过来可以白天休息下，到下个月你俩都不在，我还真是适应不过来。”
何红岩懂他的意思了，眼神里一丝落寞闪过，但很快恢复微笑。
“你确定你自己身体没问题？”
“没事，不是还有冯阿姨嘛，我打算冯阿姨回去之后，我再请个钟点工，没事来收拾收拾房间。”
比起能用钱解决的事情，袁淇不想欠人情。
“那……有需要第一时间跟我说？”
“ok!”
“你和孩子都是？”何红岩询问，明知道没有特殊情况，她应该不会再主动叫自己了。
袁淇微笑着点点头。
“其实你回去，林阿姨会开心很多……”袁淇还是说出了口，毕竟这是他的家事。
袁红岩怎会不知，“可我……我知道了，在她身边的时候肯定哄她开心，只是你这是我的避风港，我想来的时候不准赶我走。”
这真的是最后的倔强了。
“嗯，书房给你留着。随时欢迎～”
“不过别来太勤！”袁淇笑着补充道。
“再观察几天吧，晚上你带他俩睡，当我不在，试试看。”
明知道这一次一走，以后再也没有理由可以日日夜夜陪伴。
袁淇拗不过他，更多的也是动了恻隐之心。
她……太能理解重组家庭的孩子了。
*
记忆回到大二那年。
袁淇被后妈嫌弃开销太大，她也很委屈。但是已经成年，还能饿死自己不成？
其实她第一时间去的不是杭州，而是北城，袁爸所在的城市。
袁爸在他住的居民楼里，给袁淇租了楼上一间极小的单间，单间里只能放下一张木板床。
袁淇知道，在寸土寸金的北城，她也不怪。
吃饭的时候遇到后妈，袁淇也不多话。只是这本来就是一个千古难的关系，袁淇存在，就是错。
怎么都是错，气氛一再压抑。
终有一日，袁爸出现在袁淇房间门口，怒发冲冠道：“你阿姨说你今天下班回来没去吃饭，甩脸给她看，我告诉你，你阿姨要是因为你的原因跟我分开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
那个时候，她无法跟任何人解释自己的决定。她已经在自己尽快独立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了，怎么都是错呢？
北城成人自考的费用，远远超出自己预期……
最庆幸的，莫过于那时候大伯的儿子袁刚，毕业后经过层层筛选，留在了京东，做程序员。
而因为他和同学住的市区筒子楼租金他觉得贵，所以搬来袁爸的居民楼，这处没有电梯的居民楼，是当时为数不多的没拆迁的地方。
下了公交，穿过嘈杂的街区，再经过一条拥挤的小巷，这里的房子，比那些耸立的高楼，租金至少省一小半。
这就是袁淇的生活，袁爸在这样的小巷里，给后妈租了一个小卖部的门面，自己则在同一条街道，有个一楼的铺面，“老三废品回收”。
袁刚换了新电脑，旧的就换下来放在了袁淇房间，袁淇凭借着还不错的外在条件，找了一份餐厅前台的工作。
晚上在狭窄的房间里，对着参考书，学习一些文员必备的办公表格。
比起父母离异的那些年的无人陪伴，袁淇不过提醒自己过滤过滤，过滤掉那些影响自己的人和情绪。
袁妈只知袁淇去了北城，去找了袁爸。她因生活所迫，离婚后一次次错过对袁淇的陪伴。
袁妈过的也很动荡，一方面要照顾到袁静，尤其是袁静离婚后带的孩子。另一方面，袁妈也有了自己的重组家庭。
袁淇在老家时，袁妈在外地。袁淇读大学之后，袁妈又回了老家。
袁淇第一份工作照，配的文字是“今天是前台小姐姐，加油！”
附图是得体的西装短裙套装，淡淡的妆容，唇色不点自红。
在袁淇都淡忘了朋友圈内容的时候，方帜的电话久违的到来。
“女孩子，在外面要保护自己。”方帜的叮嘱，听起来有些滑稽。
“嗯。”袁淇的声音，清冷且清醒。
和袁爸还有后妈一起生活，她异常清醒。她的原生家庭，让她和某些人的差距越拉越远。
徐南毅是，方帜也是。
“你上班穿短裙加黑丝袜啊？”
方帜的点在哪呢？
……
在她攒了三个月的工资后，买了一张绿皮火车票，坐了30个小时去了杭州。
那时候她还和徐南毅保持着联系，正常收着每日的“晚安邮件”。
徐南毅曾说，杭州是他最理想的居住城市。
她给自己报了成人大学，租了间700块的农民房，精打细算着日子。
袁妈得知她只身一人在一个城市的时候，在电话那头跟袁淇确认后，嚎啕大哭。
“女儿啊，我的孩子，你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袁妈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一个平凡人，平凡女人，她想照顾的，她能照顾的，有太多身不由己……
袁峰的qq信息，也是来的很及时。
“老妹，零花钱够不够，不够把卡号发来。”
实习期的工资，确实不高，袁淇还要买冬天的棉服棉被。
所以她毫不犹豫的给了袁峰卡号。
“我以后还你，小哥。”
“好，加倍还。”
“嗯嗯！”袁淇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那天袁淇的qq日志，仅自己可见。
血液才是最脏的，可却从出生便无法改变。
还好，我是独立的个体。
我是幸运的，有默默的善良，画画的积极，小哥的直爽，还有徐南毅的好
爱我的亲人，一直都在。
大淇你要独立，独立到不让爱你的人担心。
……
她又想到一个人，方帜。
“袁淇，你上班要穿黑丝袜吗？”袁淇睡在床上的时候，方帜的电话里的这句话突然又闯入脑海。
他是怎么问出口的？袁淇看起来思想这么放得开吗？
方帜是第一个让她意识到“性”对一个男人的重要性，尽管他当时确实让袁淇脑瓜子“嗡”了一下。
徐南毅的禁欲，让她完全就不“亵渎”他的纯爱，如果可以，她想她也能做到。
袁淇的思路拉回现实，方帜是她纯爱路上的绊脚石，穆俊超则是……
“是啥呢？”袁淇用手轻轻擦去小河山干完奶额头上的一层薄汗，“是借种造娃来陪自己的……”
她把奶瓶放到桌上对何红岩说道：“你就当回去走亲戚，走走过场，或者就当女人回娘家，调整下心态，你儿子还是你儿子，放心吧，没人跟你抢吞金兽。”
何红岩显然有被安慰到，“那是，回头你就跟儿子说我上班去了，别瞎说啊！尤其是小海，一天到晚眼睛恨不得360度旋转，他都知道！”
“嗯嗯嗯！我一定好好教，也不揍他，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