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昀煦收到信时,气恼不已,掀了御书房的书案。
殿内乌泱泱跪了一地的宫侍。
每个人心里都暗暗叫苦,这段时间,太子殿下仿佛变了个人一般,往日的温和尽数消失不见。
尉迟昀煦恨的要死,明明他才是云秦未来的天子,可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人帮助尉迟堇熙一家。
尉迟堇熙一路顺利回了北境,十四洲驻军无一城阻拦,甚至还有两三城的驻军带着兵卒粮草投靠了镇北军。
玉玺下落不明,他怀疑贺鸢在骗他,又逼迫了贺鸢几次,贺鸢依旧没改过口供,只说直接丢内河里了,尉迟昀煦又不敢明目张胆的找,憋屈得很。
海棠有一个远房表姐在宫中做宫女,好不容易辗转找到那个表姐让她传递消息,想让她给太子妃贺鸢传递贺舒的消息。
那宫女在御花园当值,一听海棠说的话,连海棠给的银子都退了回去,看了贺舒一眼,面容犹疑,“太子妃的宫殿门口被禁军守着,我根本就进不去,也不知道太子妃怎么得罪太子殿下了。”
“你们这消息我传不了,这银子我也不收,今日的事我不会和别人说的,你们快走吧。”
海棠跟贺舒对视一眼,又将银子塞给表姐,拍拍她的手说道:“表姐,这银子你收着,也不麻烦你进东宫,但你能不能关注一下东宫的消息,如果有太子妃的消息想办法传给我。”
表姐犹豫半晌,还是收下了银子,答应了海棠。
等到表姐离开后,海棠跟贺舒来到一品居雅间。
海棠给贺舒倒上一杯茶,“姑娘,京中都在传太子殿下个月就要登基了,大姑娘即将贵为皇后,肯定不会出事的,您别担心了。”
贺舒接过茶杯,另一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轻轻闭上眼,“我还是担心大姐姐。”
尉迟昀煦一定已经发现玉玺是大姐姐拿走的,所以才将大姐姐软禁起来,就连二伯母也见不上一面。
而尉迟昀煦下月就要登基,可没有玉玺的他,又如何名正言顺呢?她并不觉得尉迟昀煦会坐以待毙。
贺舒心中有一个冲动,带着玉玺直奔北境,让尉迟堇熙带着玉玺跟镇北军直接杀回京城。
可直接挑起战火,剑指京城,云秦百姓又何辜?
届时镇北王府受万民唾骂,这并不是贺舒愿意看到的。
海棠轻轻给贺舒按着头,小心翼翼的开口,“姑娘,以后打算如何?”
贺舒沉思半晌,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拍拍海棠的手,“我先去北境一趟,你跟江扬就留在京城,有任何消息立刻传给我,还有贺府,也辛苦你帮我照看了。”
“姑娘放心,海棠定不辱命。”
经过十多日的疗养,影七的身体也逐渐好了起来。
两人两马,一路朝北境疾驰而去。
贺舒两人在路上便听闻镇北军三位少帅自封安王,靖王,宸王。
带领三十余万大军盘踞于北境六城。
镇北军改名定盛军,定盛军从此与云秦再无瓜葛。
如今的定盛军,是一支复仇之师。
总有一日,他们会杀回京城,将曾经的屈辱与迫害通通还回去。
尉迟昀煦大肆征兵,每一家每一户都要抓一名壮丁。
可年前刚征过兵,此时哪里还有多的人可以充军呢?
但尉迟昀煦不管这些,百姓苦不堪言。
尉迟昀煦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无一人敢拦。
内阁,三书六部人人自危,生怕哪天自己就掉了脑袋。
贺舒与影七两人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总算在八月初三赶到了北境。
守城的周听一见贺舒,急忙吩咐兵卒开城门。
这是贺舒第一次来北境,这里不如京城富庶,但百姓们一片安居乐业,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
北境边城的百姓十分拥护定盛军,她们坚定的相信镇北王跟毓岚大将军不会谋反。
因为他们守护在这里,所有她们才能在北境好好生活。
周听匆匆下了城楼,他只见过贺舒一次。
就是那一夜,那个明媚坚毅的姑娘,在尸山火海里,没有被吓到尖叫痛哭,而是举着青霜,坚定的喊,“青霜在此,听我号令!”
周听来到贺舒面前,跟她打过招呼后,便带着两人往帅府走去,那是曾经王爷在北境的居所,也是如今三位王爷的居所。
主帅府。
堇澜跟堇熙站在沙盘前,两人正商讨着什么。
尉迟堇熙也不知几天没有洗漱打理过自己,下巴上布满了胡茬,眼底都是红血丝。
影五在门口敲了敲门,轻声道:“王爷,四姑娘来了。”
尉迟堇澜头也没抬,“四姑娘?哪位?”
身旁的尉迟堇熙却如同一阵风一般卷了出去。
堇澜看着消失在房间里的弟弟,愣了一下,然后抬腿跟了出去。
此时的贺舒跟影七已经到了前厅,尉迟堇湛正在招呼她。
贺舒好奇的看着这个她素未谋面却早就在云秦名声大噪的安王。
安王看起来十分虚弱的模样。
八月的天气,身上已经披上了厚厚的大氅。
右手臂绑着白布,面容苍白俊美,时不时捂嘴咳一声,有几分虚弱的美感,惹人心疼。
以前也没听说过安王身子不好啊,怎么看起来,命不久矣的模样。
贺舒跟安王礼貌的打了招呼,然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就沉默了下来,她原本也不是话多的性子,只安安静静的喝着茶。
“挽锦。”门口传来尉迟堇熙的声音,贺舒转头看去,放下茶杯。
尉迟堇熙忽视了坐在主位上的二哥,几步走过来就要抱住贺舒。
贺舒急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手拦住他,“站住!”
尉迟堇熙不明所以,但依旧乖乖的停下了脚步,“怎么了?”
贺舒咬着下唇,口中实在说不出嫌弃的话,脚步却下意识往旁边挪了几步,这憨货到底几天没洗澡了。
此时堇澜跟堇瑛都来到了前厅,堇瑛一看到贺舒,直接将贺舒抱了个满怀,压低声音啜泣着。
这么多天来,她从未在三个弟弟面前哭过一次。
可是一看到贺舒,她便再也忍不住了。
她和母亲还有贺舒三人一起温馨又和谐的场面恍如昨日。
贺舒抬手,轻轻拍着堇瑛的背,眼底也带上几分泪意,“姐姐,我来了,不哭了。”
房间内其余三人也沉默下来,那些被刻意回避的噩梦总是会在不经意时捅他们一刀。
几人的右臂上都绑着白布,是对父亲母亲的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