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鸢从东宫搬到了关雎宫,短短一个月,她憔悴了许多。
孕吐反应格外严重,原本明媚的姑娘如今瘦骨嶙峋,只能用厚厚的脂粉遮盖。
顺庆帝依旧不允许她踏出关雎宫半步,贺鸢也不愿意出门,每天就倚靠在窗边看那四四方方的天。
她想远在岭南的父亲,在家中的母亲和弟弟妹妹,也想祖父祖母。
可她被困在这深宫中,一步也踏不出去。
顺庆帝也不折磨她,只将人软禁在关雎宫,要等她的孩子生下来后才愿意放她出去。
大宫女送来安胎药,见贺鸢如往日般呆呆的看着天,心中叹了口气,不知柔妃娘娘跟陛下到底怎么了,明明在东宫时两人感情十分不错,郎情妾意。
后宫那些妃子见贺鸢没有被册封为后,又被禁足,尾巴早就翘到天上去了,牟足了劲儿在顺庆帝面前争宠。
夜里,顺庆帝来关雎宫看望贺鸢,在看到贺鸢那毫无血色的面容,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近日较忙,他有几天没来关雎宫了,她竟瘦弱至此。
“是朕饿着你了吗?瞧你那要死不死的脸色,若是敢饿着你腹中朕的孩儿,朕要你好看。”
贺鸢规矩行礼,心如死水,“回陛下,今天太医来给妾诊过平安脉,胎儿无碍,劳陛下费心。”
她根本没有一点儿胃口,费劲吃进去一点又尽数吐出来,十分遭罪。
顺庆帝听贺鸢这么说,也不再说话,两人在殿内沉默良久,最后顺庆帝一拂衣袖离开。
见他离开,贺鸢反倒松了口气,见过顺庆帝杀人,她已经无法面对自己的夫君。
一个月里,她夜夜噩梦,总是会梦到贺梦死那天的模样,到后来甚至不敢睡觉,睁眼到坚持不住才睡一会儿,每天都是被汤药吊着。
怎么会这样呢?这一切都超出了她的预想。
顺庆帝为何要弑父?就为了这个皇位吗?
可他本就是太子,等明安帝驾崩,皇位本就是他的,他登基名正言顺。
为何非要弑父,他到底在怕什么。
贺鸢在最脆弱无助的时候,心里无比想念许肃,每天都要捧着鸢尾玉簪发呆。
许肃如今在哪儿呢?过得还好吗?
身边是否有佳人在侧。他还留着那枚玉扳指吗?
这日,小侯爷傅樾和蒋珍意一同去相国寺祈福。
相国寺正门香火缭绕,来往的香客络绎不绝,钟声悠扬,诵经声不绝于耳。
佛殿里,巨大的金身佛像巍峨耸立,慈眉善目。
蒋珍意跪在殿中蒲团上,手中捧着一个签桶,心中默念着蒋明珠,手中摇着签桶,她想知道姐姐的下落,是否还安全。
签桶中落出一支签文,蒋珍意放下签桶,伸手取起签文,她看不懂,傅樾也不懂,只能去找相国寺住持解签。
住持是得道高僧,平日极少替人解签,今日倒是接待了蒋珍意,傅樾则在禅房外等着。
禅房里,住持和尚正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着眼无声的念经,手中拨弄着佛串,听见脚步声,他睁开眼。
蒋珍意双手合十,朝主持一拜,“信徒蒋珍意,见过住持。”
住持和尚指了指自己对面的蒲团,示意蒋珍意和过来坐下。
蒋珍意会意,规规矩矩在住持对面跪坐下来,将签文递了出去,“住持,信徒有一签,心中有惑,还望住持替我解签。”
住持伸手接过签文,仔细看着签文许久,然后将签文放下,双手合十,“机缘巧合,命运交织。福至天来,事不需求。”
“这是何意?”蒋珍意恍若在听天书一般,“住持的意思是我姐姐很好?”
住持笑着点头,请蒋珍意离开,“小施主不必忧心,会有再相见那天。”
闻言,一直萦绕在蒋珍意心头的沉重乌云消散。
她露出一个松快的笑容,她已经找遍了京城里除皇宫外的每一寸土地,几乎不抱任何希望。
但听住持和尚这么说,总算有了一些希望和期待。
“多谢住持。”
蒋珍意告辞,离开禅房,傅樾百无聊赖的站在院中,见她出来,急急迎了上来,“如何?”
他是不信佛的,但如果能让珍珍安心一些,信一次佛倒也不错。
蒋珍意眼眸明亮,疯狂点头,“住持说姐姐没事,我们还会再见。”
傅樾见蒋珍意总算是开心了点,心中松了口气,轻轻拍拍她的头,“那就好,既然主持都这么说了,你也不要太过忧心,瞧瞧你最近瘦了好多,还是从前白白胖胖的样子可爱。”
蒋珍意,“!!!”
白白胖胖的猪吗?
蒋珍意怒吼一声,“傅樾!”
路过的小沙弥疑惑的往这边看了一眼,蒋珍意顿时噤声,心虚的朝各处拜拜,拽着傅樾的胳膊离开。
两人下山,并未带随从,山路陡峭,蜿蜒回转,傅樾走在前方,蒋珍意提着裙摆跟在身后。
见蒋珍意小心翼翼,一步一停的模样,傅樾伸出手,“牵着我,我带你走。”
蒋珍意抬头,迎上傅樾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又觉得自己太矫情,还是伸出左手握住傅樾的手,“谢谢。”
“没事。”傅樾握着蒋珍意的手紧了紧,慢慢带着她下山。
蒋珍意从背后看着傅樾通红的耳垂,右手下意识拽紧了衣摆。
好像姐姐和阿舒不止一次跟她提过,傅樾对她不一般,可是为何呢?
“傅樾,你喜欢我?”
傅樾脚步倏然一顿,牵着蒋珍意的手抓得紧紧的,回头对上蒋珍意疑惑的目光,他尽量忽视脸颊上的噪意,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一高一低立于台阶上对望,身旁古树参天,鸟鸣虫呓。
“为什么?”她并无任何出挑,不及姐姐和阿鸢温柔,不及阿舒聪慧,也没有瑶瑶那么厉害,不爱红妆爱武装,傅樾喜欢她什么呢?
傅樾轻叹一声,转身牵着蒋珍意继续往下走,她还是将自己忘了个干净。
“那年,我从人贩子手中逃出来,一个人想跑回京城找到父母,但我一个小孩儿,没钱,不认识路,又被另一波人贩子拐了。”
“这一次,他们要把我带回京城,我也就没想着继续逃,想先等着到了京城再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