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熙来时,贺舒正在收拾包裹,见他进来,手中动作一顿,扬起一个微笑,“你回来啦。”
堇熙看着贺舒收拾到一半的包裹,原本要说的话也忘了,“要走了吗?”
贺舒点头,拉着他坐下,看着堇熙还未来得及换下的铠甲,心头觉得好笑,“九月中旬了,我也该出发去岭南了,你在陇西要好好照顾自己。”
马匪尚未彻底剿灭,不是所有马匪就是林口坳里那些只图财不伤人的,贺舒难免有些担心。
堇熙只觉得心头闷闷的,他不想贺舒离开,手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胳膊,那个贺舒曾经咬过的地方。
啮臂之誓,永不毁诺。
“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一早就走。”贺舒看着堇熙恹恹的神色,握住他的手,语气俏皮而轻快,“舍不得我?”
“哼,才没有。”堇熙撇开眼不看贺舒,手却很诚实的回握住贺舒的手。
贺舒离开这天,艳阳高照,她坐在马车里,撩开车帘回头去看站在城墙上的堇熙,笑着送出一个飞吻。
贺舒三人到朔关时已是九月底,还是去年那个小院,琴雪和书雅两人焦急的在门口等待。
马车停在小院门口,琴雪跟书雅先看见了驾车的若风和侍墨,琴雪惊呼,“怎的是你?”
若风笑得腼腆,“琴雪姑娘,书雅姑娘。”
贺舒从马车里下来,伸了个懒腰,琴雪跟书雅一左一右挽住她的胳膊,将人往院子里带,“姑娘,若风怎么会和你在一起?”
贺舒长途跋涉有些疲倦,拍了拍琴雪的手道,“路上捡的,先给他们两个安排两个房间。”
书雅应是,带着侍墨跟若风往西厢房走去。
琴雪叽叽喳喳的声音一直响在贺舒耳旁,贺舒揽住她的肩膀,温柔的撒娇,“琴雪小可爱,有什么我们晚一点再说好吗?我好饿,有吃的吗?”
琴雪一拍脑门儿,拉着贺舒坐下,“有的有的,姑娘等着,我去端来。”
琴雪很快便将准备好的饭菜端了过来,主食是鸡丝粥,又摆上了清蒸鲈鱼,锦绣龙虾球,龙凤三丝,白灼青菜几样小菜。
贺舒捧着碗大快朵颐,还不忘朝琴雪比个大拇指,琴雪的厨艺越发好了。
贺舒用过膳后,又沐浴洗漱了一番,换了一身衣裳,绯色长裙衬得贺舒越发白皙,头上只簪着一只白玉簪,清冷典雅。
琴雪跟书雅两个人在朔关这段日子也没闲着,在东街盘了两个铺子,一家铺子卖吃食,另一家是客栈,食肆生意较好,知道是去年在朔关的楚姑娘开的,几乎日日爆满。
客栈生意一般,朔关地方不大,外来住宿的人不多,但到底是没亏本。
食肆跟客栈的跑堂都是城西的大婶大妈们,她们原本日子过得不好,如今有一份可以拿月钱的活计,每个人都干劲儿十足。
贺舒听琴雪和书雅两人絮絮叨叨的说着她们是如何将铺子开起来,又怎么说服城西的大婶们过来做活,还说曾县令在开张那天也过来捧场了。
贺舒十分满意,一左一右牵着两人,“很厉害,以后就算我不在你们身边,你们也可以过得很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琴雪闻言,面上笑容不见,慌张的抓着贺舒衣袖询问,“姑娘这是何意?是不要我们了吗?”
书雅也忘了原本要说的话,怔怔盯着贺舒。
贺舒怔忪一瞬,随即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为你们感到高兴。再说了,你们两个总要有自己的生活的,难道不成婚了?”
琴雪摇摇头,抱着贺舒的胳膊,“不成婚,我要一辈子跟着姑娘。”
书雅举手,“我也是。”
贺舒失笑,揉了揉两人的脑袋,“真傻。”
一辈子那么长,怎么会有人想一辈子跟着别人,给别人为奴为婢呢?
每个人总归要有自己的生活的。
她并不打算一辈子压着琴雪跟书雅的卖身契,等到两人找到心仪的夫家,她就给一人一间铺子做嫁妆,欢欢喜喜送她们出嫁。
琴雪两人带着贺舒去东街去看她们开的铺子,两家铺子隔的不远,食肆叫客来食肆,门匾右下方有一个很小的楚字。
三人甫一进门,柜台先生便朝琴雪笑着打招呼,又看到贺舒,十分惊喜,“楚姑娘回来了?”
闻言,食肆中众多食客纷纷回头,见是贺舒,都同她打招呼,还邀请她一同坐下吃饭。
贺舒都笑着回应,三人转了一圈出来,还未走出东街,便有衙役过来请她,说是曾县令听闻她回来,特邀她晚上在望江楼一叙。
望江楼是朔关最大的酒楼,给足了贺舒面子,贺舒也不拿乔,欣然同意了曾县令的邀约。
酉时。
贺舒带着琴雪跟书雅赴宴,望江楼老板亲自来迎,领着贺舒上了二楼,来到曾县令所在雅间。
琴雪跟书雅两人替贺舒开门,贺舒提着裙摆走进,花鸟屏风后笑意吟吟走出来一位妇人,是曾县令的夫人。
贺舒对曾夫人见礼,“见过夫人。”
曾夫人笑着上前,拉起贺舒的手走到屏风后,“妹妹来了,快坐。”
屏风后一桌酒宴,曾县令换了便服,见贺舒进来,站起身朝贺舒打招呼。
三人坐下,曾夫人给贺舒倒茶,贺舒看着面前这对恩爱夫妻,两人不过三十出头,在贺舒面前像温柔的大哥哥和姐姐。
“县令,夫人,我今日刚到,未曾来得及去找你们,倒是让县令破费了。”
“这是哪里话,去岁朔关受灾,姑娘于我,于朔关有大恩,哪里还要说这些话,太见外了。”曾县令邀请贺舒过来,其实是有一事想要确认。
去年,还是世子的宸王前来赈灾,跟这位楚姑娘关系甚好,但他后来打听了一下,京城楚家只有一位姑娘,名叫楚墨瑶,并不是这位楚挽锦。
反倒是跟宸王定亲的那位贺家四姑娘,小字挽锦。
三月前,京城传来镇北王府弑君谋反的消息,曾县令想起堇熙离开朔关时掷地有声的那句——
我的父亲在北境戍边,保卫边境,我也绝不会放弃云秦任何一个百姓。
他心中不信镇北王府会谋反,但他只是一个地方官员,身份低微,京中并无靠山,对于其中内情并不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