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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达别来无恙。”

徐放缓缓行到荀攸的身前,并没有过多言语,目光已然是放在了前方的曹操众人身上。

虽然他早就预料到成都告破过后,江州城想必也坚守不了多久,但对方这么快便献城依旧让他有些讶异。

“军师,你怎么这么快就赶回来了?”

荀攸下意识的发出了疑问,随即心中却是蓦然一动。

要知道成都城乃是益州首府,更是刘备的根基所在,成都失守过后,江州城也不可能再守得住,这几乎是所有人的共识,事实证明这点也没有出错。

问题就在于成都的消息前两日才传回来,徐放今天便赶回了江州。

怕是这一路上是昼夜兼程,这才能赶得上斥候传递消息的速度……

要说当中没有其他的考量,荀攸是不怎么相信的。

“主公踏破江州过后,想要平定益州剩余的几郡之地也是早晚的事情,我寻思左右待在成都无事,不如尽早赶回看主公可还有何其他的吩咐。”

徐放不置可否的开口,随即沉声道:“行了,我且先去向主公复命了。”

言毕,徐放迈步便追向了曹操。

至于荀攸见着徐放离去的身影,眉头一皱,心中隐隐有股不安的预感。

犹豫了一二,荀攸最后还是打消心中的担忧,连忙跟了上去。

“子狩?你回来了?”

很快曹操便发现了徐放,双眼一亮,并没有任何的异常。

反倒是法正等人闻言忍不住多看了徐放几眼,眉目当中的神情复杂难明。

毕竟益州沦落到今天这一步,其中可少不了对方的功劳,即便今后很有可能同朝为官,但一时之间也都有些不知道该以何种姿态面对徐放。

“嗯。”

徐放微微颔首,“看眼下这样子,属下倒是应当先恭贺主公了。”

徐放并没有遮遮掩掩,至于曹操则是不假思索的就上前拉住了徐放。

“哈哈,若非有子狩你,本王又如何能有今日?”

“来,且随我先一同入城。”

说着曹操也不再啰嗦,带着徐放当先而行,其余人则是落后一个身位,一同朝着城中行去。

等到进入刘备在江州的临时行宫过后,曹洪已经是赶了回来,凑到曹操身边低声道:“主公,刘备在大殿中自缢身亡,末将差人先将大殿围住,等候主公你安排。”

一听这话,曹操浑身微微一怔,随即倒也没有表现得太过惊讶。

既然法正他们都选择了出城相投,那刘备做出如此选择倒也并不奇怪了,只不过一时之间曹操多少有些唏嘘而已。

下一刻,曹操犹豫的看了徐放一眼,最后还是沉声道:“带本王过去。”

“诺。”

曹洪当即抱拳。

随着不断靠往大殿,跟在曹操身后的法正等人此时表情越发复杂。

直到走到大殿之外后,曹操终于是停下了脚步,沉默了半晌,这才一整衣冠,迈步踏入大殿。

看清大殿当中悬挂着的尸身过后,曹操的思绪一时之间飘忽不已,前半生的经历快速在脑海当中闪过,宛如梦幻一般。

任他当初怎么也没有想到如今自己居然会走到这一步。

位极人臣,甚至于就连天子在他面前也不过是随时都可以取而代之!

反观法正,身躯僵硬无比,有心想要跪拜,可看着前方的曹操身影,最后又强忍了下来,只能不忍的别过头去,不敢看向刘备所在的方向。

“子狩,以你之见,刘备的尸身该如何处置?”

曹操蓦然出声。

而就在他开口的同时,空气当中的气氛顿时就紧张了起来。

要知道刘备的身份异常敏感,特别是对方选择了称帝,那在天下人的眼中便是逆党,哪怕身死过后,也断然不可能就这么罢休。

特别是名义上依旧拥护汉室的曹操,更是不能随意对待。

但如果连刘备的尸身都不放过的话,刚刚归降的蜀中众人怕是又难免会生出些想法,这同样是曹操不希望看到的。

可徐放却是如同没有察觉到异样一般,自顾自道:“刘玄德虽为逆党,但不失为当世枭雄,既然已经离世,那也不必再辱其尸身。”

这话一出口,法正等人顿时暗自长舒了一口气。

反观曹操,此时眉头顿时紧皱了起来。

不过出于对徐放的信任,曹操并没有选择马上反驳,而是安静的等候起下文。

“不过主公毕竟深受陛下恩宠,若是厚葬刘玄德,同样是有愧天恩,不如便将其尸身交由孝直,让他自行处置?”

就在徐放开口的瞬间,曹操顿时明白了他的用意,下意识的扭头看向了法正。

至于其他人,特别是反应过来场中局势过后,现在却是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口。

毕竟明眼人一看便知道这是徐放设下的阳谋,甚至可以说是赤果果的试探。

倘若法正选择厚待刘备的尸身,恐怕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仕途走到终点,稍有不慎还很有可能因此殒命。

法正脸色阴晴不定,嘴唇微张,可根本没有吐出半点声音来。

甚至跟随他献城的董和等人都是复杂无比的看着法正,明显是在等待他的决断。

“咳咳咳,子狩你又何必为难孝直?”

“本王素来知晓孝直忠义,将此事交托与他,无论如何处之都难以两全。”

“也罢,总归昔日我与玄德有旧,既然如今事已至此,那我便上奏陛下,厚葬玄德,想必陛下宽宏大量,定然也不会介意如此小事。”

正在这个时候,曹操突然开口。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在场众人的脸色顿时大变。

法正自然是在为不用身陷僵局放松了下来,看向曹操的目光略带着几分感激,可反应过来的荀攸则是浑身上下一阵冰凉,目光在曹操和徐放的身上来回打量着。

要知道这可还是曹操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否决徐放的提议。

虽然看不出丝毫异样,但单单是这举动的本身就蕴含了莫大的深意。

“主公言之有理,倒是属下考虑不周了。”

徐放脸上没有丝毫喜怒。

而曹操这时候同样是微微颔首,让人根本看不出他心中的真实想法。

“好,那此事便暂且如此定下,至于玄德下葬之事便交由孝直你来负责,以诸侯之礼安葬,个中细节孝直你自行考量。”

“多谢主公!”

法正暗自松了一大口气,随即带人先行收敛起刘备的尸身。

至于曹操则是步入大殿,目光来回打量了一圈,最后看向了其余众人。

“除了子狩、公达,其余人都先离去处理江州城中的大小事宜,修整过后大军便收复益州其余郡县,随后班师回朝。”

“诺。”

在曹操下令过后,很快大殿当中除了他就只剩下了徐放、荀攸和典韦三人。

见着如此场景,荀攸心中波涛汹涌,一时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反倒是徐放此时看上去颇为轻松,自顾自的在大殿当中四处张望了一二,最后目光这才落在了曹操的身上。

“不知主公将我等留下来,可是还有何要事吩咐?”

曹操闻言身躯一滞,看向徐放的目光纠结不已,到最后长吐了一口浊气道:“此次攻伐益州,子狩你功不可没。”

“按理来说本王应当加以封赏,但说来可笑,这么多年来你立下大小功绩无数,真要封赏起来,本王都不知道如何才能对得起你的功绩了。”

说到最后,曹操无奈的摇了摇头,而这话显然是出自他的真心。

起码论起徐放的功绩来说,如何封赏怕是都丝毫不为过。

也好在对方和他从来都默契的没有提起相关之事,不然情况只会更加尴尬。

“那看现在这样子,主公今天可是想开了,准备对我加以好生封赏?”

徐放话一出口,听得荀攸是提心吊胆,额头冷汗不断冒出。

要知道连他都能看得出今天这很有可能是曹操对对方的试探,以军师的聪明才智,怎么可能反应不过来?

但眼下还偏偏说出这话,弄得荀攸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曹操此时同样是脸色一僵,根本看不懂徐放这不按常理出牌的操作,心下暗叹了一声,到最后郑重道:“只要子狩你愿意的话。”

“既然如此,主公不妨说来听听。”

徐放现在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

明明很早的时候对于今天就有了猜测,但此时真面对如此情形,一时依旧难以维持住自己的心境。

“不知子狩你可愿凉州为王?”

曹操一字一顿的开口。

本来心中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听到这的时候,徐放却是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看向曹操。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特别是他在曹营当中的威望几乎是直追曹操,如今天下即将一统,徐放自然明白自己应当提前准备好退路。

可任他如何也没有想到在这临近摊牌之时,曹操却是会给了他如此一条退路。

虽然依旧掩盖不了曹操对他的忌惮,打算让他留在凉州,以司隶为屏障防备他,避免将来变数。

可明明对方有更好的选择才对,比如说直接对他下手,一劳永逸!

就连荀攸此时都略有些意外,压根没有想到局势会突然发生变化,可荀攸却是识趣的没有在这个时候插嘴。

“主公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只要子狩你答应下来,这次返回许县,我便亲自上禀天子,加封你为凉州王。”

曹操郑重其事的开口,目光落在徐放身上之时,却是显得略有些纠结,显然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到底希不希望徐放答应下来。

下一刻,徐放顿时沉默了下来。

偌大一个大殿当中,此时可谓是落针可闻。

“虽然不知道主公是不是在试探,但能得到如此许诺,倒是已然足够了。”

徐放咧嘴一笑,“不过这凉州王也就罢了,当年我说过不喜功名可并非同主公你玩笑,而且主公你也大可不必担心,似我这般人,时机合适的时候自然明白该做什么。”

“对了,提醒主公你一句,日后这大魏最好还是别轻易封王。”

虽然如今八王之乱大概率不会再上演了,毕竟就连司马氏都已经被连根拔起,但这可不妨碍徐放提醒曹操一下。

再怎么说这天下也有他的一份,这么轻易丢了怪可惜的,总不可能指望到时候他还劳心劳力吧?

“子狩,你……”

曹操表情苦涩无比,刚准备开口,但随即便见着徐放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原地的曹操和荀攸两人见着徐放离去的身影,久久无言。

直到又过去了半晌时间,荀攸这才脸色纠结无比的看向曹操,心中忐忑无比。

毕竟他实在想不明白曹操刚才将他留下来的目的,总不可能是希望他来当个见证人的吧……

“咳咳咳,那啥……主公,属下也先告退了?”

话音落下,荀攸二话不说就准备赶紧开溜。

可还没来得及动作便被曹操给瞪了一眼,“急什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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