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空，只有点点灯光，如天上的繁星。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在整个消防大队的上空，打破一片安静。
不多时，从宿舍楼中奔出许多消防员，有些光着膀子跑出来，有面膜敷在脸上根本来不及摘。
直奔车库，十几秒的时间，黑色的防护服套在身上，拉开消防车门，动作不拖泥带水，一气呵成。
几辆消防车离开了消防大队，站岗的消防员目视着远去。
“A市化工厂发生重大火灾，A市化工厂发生重大火灾。”
“A市消防大队，队长姜南归收到，指挥中心。”
漆黑的夜里，几辆消防车划过黑暗 ，直奔郊区。
这个化工厂并不是建在市里，在郊区。
Y市和A市中间，周围几公里，还有几个村子围着，很危险。
可他们一时半会，也过不去。
姜南归坐在副驾驶，抬眼就看到远处的黑暗被耀眼的红染了个通透。
车内一片安静，姜南归很是凝重的看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车内沉重的氛围被姜南归打破：“你们有什么想说，赶快给家里发。”
姜南归面色紧绷，叮嘱着：“注意安全。”
话音刚落，消防车就停在了距离火场的几公里处。
到时，帐篷已经搭好，许久不见的上级领导看着他们到来，很是凝重的看着他们。
“支援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注意安全。”
“是。”
领导看着姜南归和白子都：“南归，子都，跟我来一趟。”
姜南归和白子都跟在领导身后进入帐篷，里面站着两个人。
“他们是当初建造化工厂的设计师和化工厂的员工。”
姜南归向着两人点头，算是简单打着招呼，桌子上铺着化工厂的地图，领导指着地图。
“现如今，火势比较凶猛，工厂里面有废旧的管道，化工油罐，很危险，你们队的任务是现在去南边阻止大火燃向废旧油罐。”
姜南归和白子都互相对视了一眼，向着领导敬礼，眼神坚毅：“保证完成任务。”
说罢两人转身，掀开帐篷离开。
水带被抛起，连着消防车，姜南归穿着银色防火服冲向南边火场。
“化工厂附近有个小河，把水管连向那里，以防没水。”
“是，队长。”
“王芋。”
“队长。”
“你和老刘带着几个人，把周围村子里的百姓安全带出来。”
“是。”
吩咐完后，姜南归带着一队人冲向南边最大的火场。
高高架起来的云梯上，一个个消防员坐在上面架着水枪，精准的洒向火场，火场中的大火，扑灭了一些，火势小了。
是在为姜南归打掩护。
身后的人架着多功能水枪，洒向高处火苗，面前的火苗被扑灭。
“轰”的一声巨响，似是猛兽看着这群不自量力的人类 ，慵懒的打了个哈欠的，似在警告不要靠近。
姜南归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身后的人，将身边的李成扶起来，心中有些不安，询问道：“没事吧？”
“队长，没事。”
“我们都没事。”
捡起地上的水枪，扛在肩上，他望着不远处的油罐，还有些距离的火苗。
“火势太大了，子都，你带着几个人往东边扫，不要让火苗围着废旧油罐。”
“是。”
“其余人，跟我到南边。”
姜南归回头刚好和往反方向跑的白子都对视上了，姜南归对着白子都点头。
白子都一愣，随即转过身不再看姜南归他们，带着这群人往东边赶去。
东边也是火光冲天，不愧是最难攻克的地方，也是最重要的地方。
李天和李成架着水枪，扫向四周火焰，火焰燃烧着架子，前面的李天抬头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架子，眸子暗了暗。
白子都听到身后李成的抱怨声，火气翻涌，什么时候，在火场里是不要命了吗？
回去之后，这两小子要好好惩罚，白子都在心底保证。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两人训斥道：“什么时候，好好配合。”
白子都还不等都李成说什么，就看到李成被一股大力袭来，将他拽倒在了地上，水枪砸在地上，铁架倒下来，砸在水枪管上，水枪被迫落在地上，溅起一片水花。
一群人急了，被架子挡着，白子都抱着想要冲过去的李成：“李天，李天。”
铁架后面冒出一只手来，是李天。
只见李天扶着被烧的通红的架子， 爬了起来。
手压在上面防火手套被火烧红的铁架烫着“滋滋”作响。
李天看了一眼四周围着的火，知道今儿个，他怕是出不去了。
随即扯起一个灿烂的笑，眼里含泪：“指导员，你们快走，快走 ，火太大了。”
“说什么呢 ，我们一定要救你出去。”
“出不去了，我不能把你们也留在这。”
李天看着白子都，平常训练，他每次都会被姜南归训的很凶。
“指导员，我今天要当一回英雄了。”
妈，我没有给你们丢人。
李天看着犹豫不走的人，急了，冲他们吼道：
“你们别管我，快走啊，再不走 ，就来不及了。”
“走啊。”
白子都周围不知何时聚起了火，几个人靠在一起，看着被火焰围着的李天， 那人冲他们声嘶力竭的喊着，让他们快走。
白子都嗓音嘶哑，喊着泪花，用尽全身力气才喊出：“撤。”
被人拽着离开，他身后还有兄弟，火还没灭。
白子都转头看了一眼李天，火舌席卷上李天银色防火服上，那人站着似是没动，又似冲着他们咧着嘴笑。
“指导员，我要和队长学习。”
脑中浮现当初李天刚入消防队时坚毅的神色，可容不得他们多想。
几人抱着唯一水枪，水龙袭向火舌，将周边的火焰浇灭，踏着水花，冲出来。
一路上火舌燎绕，架子落下，被他们扑灭或是躲过。
白子都看着他身边的兄弟，再看看周围。
愣住了，他们怎么出来了？
不远处，躺在满是泥水地上的消防员瞥了他们一眼 ，随后站起身来与他们擦肩而过，冲向火场中。
白子都身上有些疼的厉害，仰头看着领导站在车上。
“领导，东边火势太大，失守了，李天牺牲了。”
领导神色沉重 ，向着东边方向郑重的敬礼，含着热泪：“辛苦了，你们歇一会，友军已经来了，你们一会上。”
白子都一言不发的和身后的兄弟们挨着坐在湿答答的泥地上，揭开头盔，额头上流着汗。
随手接过志愿者给的矿泉水往嘴里猛灌了几口，这才缓解了不少发疼的嗓子。
耳边传来周围被烧伤治疗的消防员，痛苦的哀嚎声，让人听着很不舒服。
裹挟着热风吹来，身上湿答答的。
白子都瞥了一眼身旁的兄弟们，靠在硬邦邦的地上闭眼休息，眼角划过一滴泪，让本就被熏黑的脸，有了些白。
火场上不知下来了多少匹人，白子都站起身来，看着被火映照的夜空。
带着人冲进了火场。
黑色的夜空上 ，几个无人机嗡鸣不断，摇摇晃晃的飞向着四周火点，从天而降的冰袋，火势小了些。
遥远的卫星之上，A市上空火光将夜晚照着通亮，似是要将整个城市吞灭殆尽才罢休。
Y市陆军部队，办公室
“喂，我是。”
“是。”
穿着军装的男人挂掉电话后 ，吩咐一旁的赵渊：“带着人支援A市，A市化工厂着火，火势太大，恐发生爆炸，现我市消防部队已去支援。”
“是，领导。”
“赵渊，安全回来。”
“是。”
赵渊向营长敬礼，军车一辆辆从部队冲出，直奔A市而去。
而化工厂几公里内的村口小路上，王芋和刘文成带着几个人借着夜色冲向村子。
村口围满了人，神色担忧，害怕，慌张。
“消防员来了，消防员来了。”
原本安静的人群，似是被扔下一颗深水炸弹，溅起一大片水浪。
“别怕，乡亲们，跟着我们走，我们带你们出去。”
黑色防护服的几个人，一前一后护着一群百姓往安全地带赶。
王芋站在田埂似是能感受到，冲面而来的热浪，可想而知现场情况。
刘文成看着身旁面色不好的王芋：“放心，我把你带出来，就要把你安全带回去。”
“好，副队。”
他们没有车，在田埂上撒丫子跑， 现如今安全地带就是要走远路绕过化工厂，安置在帐篷内。
天色被火焰染红，根本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有些腿脚不好的，他们就一人背一个往前冲。
热浪裹着他们，时不时的因爆炸，地面颤着，路很不好走。
“小伙子，谢谢你们。”
“大爷，我们一定把你们安全带出去，不要放弃。”
小孩蜷缩在刘文成怀里，时不时因爆炸声，蹙眉。
跑了不知道多久，终于将这些人安置在帐篷内，王芋和刘文成这才带着人赶往现场。
五公里的路，他们也经常跑，他们到时天已经快亮了。
可现场依旧乱的很，火还是没有扑灭。
“轰”
一声巨响，让离化工厂一公里外的临时指挥中心 都能感到地颤。
王芋他们稳了稳身子，站在原地看着周围都是其他的消防队，没有他们队的人。
“副队，那我们？”
“我们去找领导让他安排。”
“是。”
车上站着的领导看着仰视他的消防员，很明显是姜南归手下队友：“将百姓疏散开了？”
“是。”
“领导，那我们……”
正说着忽的一队消防员闯入他们视线：“报告 ，领导，A市淮南区消防队，没有找到。”
是了，淮南区，正是姜南归的队伍，这支队伍已经失联了，他们去的正是火势最凶猛的地带。
“领导？”
“刘文成，你们跟着他们去，灭火。”
“是。”
被定为失联的淮南区消防队，此时正在废旧油罐的不远处。
姜南归抬头看着油罐周围染着的火焰，蹙起眉，这样不行。
转身看着身后白子都他们疲惫的神色，他们出不去只能干耗着，这样迟早死在这。
是了，白子都他们幸运，进去的早，找到了姜南归他们。
“白子都，这样下去不行，我去将罐上面，周围的火扑灭，你们掩护我们。”
“队长。”
“放心，我会回来的，现在你带着他们。”
不等白子都答应与否，姜南归扛着多功能水枪靠近废旧油罐，给其降温，蒋秦跟在身后。
白子都他们压着水枪，给他掩护着。
油罐上的火焰似是小了些 ，提着的气似是松了些。
油罐被烤时间太长，终于发了脾气。
“轰，轰。”两声爆炸声，冲天的气浪成功将这群人掀翻在地。
蒋秦被甩在白子都脚下不远处，而姜南归被那股混着热气的气浪摔在十几米的火场里。
火场一片安静，只有被烧的“噼啦啪啦”的响声。
白子都他们从地上爬了起来，身上全是血：“队长，队长。”
白子都他们推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人的身子，焦急的喊着两个人的名字：“蒋秦，蒋秦。”
火场一片安静，白子都没有听到姜南归他们的回答。
火焰将白子都那双眼睛照的明亮，瞥了眼地上躺着的几人，白子都咬牙：“坚持住，援军马上到。”
他不知道援军能不能到，但是他知道他没有时间伤心，现在他是他们领头人。
穿过熊熊大火，滚滚浓烟，掠过被烧的通红的建筑。
一辆辆军绿色军车停在火场外面，一群身穿作战迷彩服的军人从车跳下来。
指挥中心的帐篷被掀开，一身军装的男人向领导敬礼：“Y市陆军部队，赵渊前来支援。”
“感谢。”
制定好计划，赵渊带着一群战友奔赴前线。
“柏林，你带着十几个人去北边，把火扑了。”
“那个同志，他们可以跟着我们。”
听到说话声，赵渊转过身，是已经休息好，要上火场的消防队。
“好，多谢。”
赵渊带着人，拿着灭火工具，往最严重的南边去了。
周围一片寂静，只能看到到火焰跳跃的影子。
套着友军给他们的防火服，被热浪灼烤着，不知过了多久。
面前的火总算是被扑灭，看着近在咫尺的油罐。
赵渊看着油罐周围的火，小了很多，感到很奇怪，他怀疑似是人为。
赵渊视线一扫这才看到，不远处受伤的消防员，有几个躺地上起不来了。
“你们怎么样？”
白子都和杨盛架着多功能水枪，继续浇着油罐。
抽空看了一眼身后的人：“你们是？”
“我们是来支援你们的。”
白子都也没跟他们客气，指挥着他们灭着周围的火。
白子都忍着发酸的胳膊，这一个多小时，他们这几个人轮流来，这才坚持到现在。
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传到耳边越来越响。
白子都和赵渊一起转身向后看去，一群穿黑色防护服的人从远处跑来：“支援的来了。”
人心大振。
“你们是？”
“泽安区消防中队，我们从东边过来，那边的火已经灭了。”
因着两支队伍的加入，不知过了多久，废旧油罐上的火终于被扑灭。
不远处烧着火，但是有希望，不是吗？
旁边的赵渊看着地上躺着这几个生死不知的人，脸被熏的黢黑，只看到眸子闪了闪，轻轻拉起一个，背起，走出火场。
只是揽着人腿的手，微微抖了抖。
身后黑烟缓缓飘起，天上悬着朝阳，吹起单薄的衣角，可，他们一点也不冷。
天，亮了暗，暗了亮，领导不知鼓励了多少次，火终究是被尽数扑灭。
火灾现场，躺在担架上的伤员一趟一趟的送往医院。
白子都头上被胡乱包扎着，胳膊软塌塌的搭在身侧，脸色被熏的看不出本来肤色，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
鲜血顺着手滴落在地上，手上干裂，被烫出了血泡。
路过一个小护士拦着，小心翼翼问道：“你好，你受伤好严重，需要我帮你包扎吗？”
白子都双目无神的落在小护士面前：“不用了，谢谢。”
天地间喧闹不止，脑子嗡嗡作响，天旋地转间，已经失去了意识。
“砰”一声，这人就砸在地上，把刚转过身的小护士吓了一跳。
“有人晕倒了，快来人。”
杂乱的脚步声响彻在耳边，白子都能感觉有人在拖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