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庚的妻女,是在三天后,随章谨一路抵达的湘城。
抵达的当天,在军政府的招待所安顿好一双儿女,张夫人就跟着章谨去到兵府司接受审讯。
章谨把人送到,看出来接应的人是纪文洲,他诧异挑眉,不禁多问了句:
“怎么是你?叶军长呢?”
纪文洲闻言叹了口气,摆手让大兵先把人带进去。
等人走了,他才一手叉腰,捏了捏眉心解释道:
“叶军长因为白富洲的事受了刑,一直在养伤,现在这边我负责了。”
章谨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叶长青受刑的事他倒是知道,展翔在电报里说过了。
但他明明受刑之后,还连夜赶去阜城营区押了趟人,当时看起来也没什么事。
这才几天功夫,就告伤养病了,恐怕中间还出了点儿岔子。
心底思索了两瞬,章谨倒也没再多问,便摆手与他告辞。
“你去忙吧,我去见大帅。”
“嗯。”
纪文洲点点头,目送他的车开走,这才转身回去。
*
章谨先回小公馆沐浴更衣。
他从去了阜城那天起,就忙的脚不沾地,根本没空好好打理自己。
汽车停在小公馆前。
纪欢颜听佣人说章谨回来,急急忙忙迎下楼。
走到楼梯口,就跟章谨迎面遇上。
她愣愣眨眼,“你回来了?”
“嗯。”
“这么突然,你不提前叫人告诉我?”
纪欢颜边说边将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微微蹙眉道:
“我以为阜城的事很棘手,少说你要待到年底...”
章谨好笑,“你就不盼我早点儿回来?”
“盼盼盼,我当然盼!”纪欢颜忙不迭答道,又连忙交代女佣,“快去给他准备点吃的。”
女佣答应着,绕过两人身边匆匆下了楼。
章谨嘴角扬了扬,不动声色也将她打量了一眼,着重看了眼她肚子,才伸手扶她。
“别挡着了,先让我上去洗洗。”
纪欢颜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顺着他搀扶的力道转身上楼,看了眼他胡子拉碴的样子,撇了撇嘴难掩嫌弃。
“你像老了好几岁,我差点没认出来,忙到连胡子都没时间刮吗?”
“真没有。”
“好可怜,你是不是还瘦了点?”
“...可能吧。”
两人边说话边走进卧房。
章谨松开她,温笑道:
“别光问我了,我去洗漱,你坐那儿,一会儿再好好看看你。”
说完话,他转身大步走进盥洗室。
纪欢颜立在原地,眼睫眨巴眨巴,低头看了眼自己,忍不住小声嘀咕:
“说半天话了,都没好好看看我?眼睛也不好使了...”
嘀咕完,还是转身去衣柜里给他拿换洗衣裳。
章谨很快沐浴过,又在盥洗室里剃了胡子,开门出来,干净的换洗衣物就放在门外的凳子上。
他看着那叠崭新整齐的军装,目光顿了顿,眼尾溢出丝笑。
穿戴好衣物,他走出里卧,外室间的茶几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纪欢颜坐在沙发前,正盛一碗汤,见他出来忙招呼:
“快来,再等就凉了。”
章谨走过去挨着她坐下,一双小手立马捧着汤递给他。
他面上带着淡淡笑意,伸手接住,很给面子的先喝了一大口汤。
鸡汤很鲜,厨子专门吸去了浮油,入口微烫的温度,一口气灌进胃里,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章谨放下碗,心也跟着热起来。
他端起碗筷,纪欢颜立马夹了菜送到他碗里。
这无微不至的体贴和照顾,逗笑章谨。
前段日子还需要哄着的大小姐,像是突然就长大了。
纪欢颜不明所以地歪头看他:
“你笑什么?吃啊。”
章谨牵了牵唇,转过脸看她:
“嗯,一起吃。”
“当然一起吃。”
纪欢颜满眼莫名,端起空碗,盛了一碗汤。
这会儿不过下午两点多钟,她刚刚午睡醒,原本是不饿的。
但看到这么多饭菜,就突然很有胃口,怎么可能不吃两口?
看她小口小口捧着碗喝汤,章谨笑笑。
他扒了口饭,边吃边问了句:
“我不在这些天,你身体还好?”
“好啊。”
纪欢颜舔了舔嘴唇,“吃嘛嘛香,睡得也香...”
说着想起什么,又笑眯眯补充了句:
“我一次也不吐,帮我看诊的关老大夫说,我胎相好着呢,你放心吧。”
章谨看了眼她肚子,她穿很宽松的长袖睡裙,算日子身孕刚刚三个多月,也看不出什么。
他点点头,“那就好,你照顾好自己,我就放心了。”
纪欢颜听言看他一眼,脸上笑意顿了顿,细声问:
“很忙吧?我最近没出去走动过,听青青说,你抄了唐家,抓了大细作,还要继续留在那边肃清营区...”
“还好。”
章谨温声接话,“接下来最大的事是收编军队,这段时间因为阜城那边的动荡,张系军内部也出现很大的分歧,恐怕还需要派人议事调解。”
“收编张系军,这事起先大帅是准备指派叶长青去负责,我回来做个交接。”
纪欢颜喃喃点头,“可是我听说...,叶军长的差事文洲接了,他在养伤呢...”
章谨嗯了声,“晚点儿我去纪公馆,再看大帅如何安排。”
*
用过膳,章谨匆匆赶到纪公馆。
彼时秦震关和秦峰也在,父子俩正在卧房里跟纪鸿洲谈话。
“...你那些人撤回来,我也该回徽州去了,知道阿睿和你都在恢复,你这边也有条不紊没人作乱,我就能放心了。”秦震关道。
纪鸿洲淡嗯一声。
“徽州那边,还是要保持警惕,再过几日等我能出门,准备亲自通电各地军阀,相信不止我们这里被渗透了。”
“如果事态过于严重,或许有必要组织联合会议。”
“当初外侵导致旧朝灭亡的下场,教训在前,这次东洲的侵略计划,我们理应做好联合防御的准备。”
秦震关听罢神色凝重,默了半晌,却是先看了眼他的腿。
“你这身体,真出席联合会议,是不是不太方便.....”
他话说的很委婉。
实则是提醒纪鸿洲,他现在等同于残疾。
一个身患残疾的统帅,没办法领兵出征。
在当下靠实力说话的年代,别人一定会认为纪鸿洲不行了,纪军内部军心不稳,帅位迟早换人,那些军阀不会卖他面子。
甚至还可能轻视他,羞辱他。
“不碍事。”
纪鸿洲摇摇头,“他们可以看轻我,只要不看轻东洲人的贪婪和野心就好。”
他抚了抚自己的腿:
“有筝筝在,我会站起来。只要秦纪两军盟约稳固,我们在联合会议上,说话就会有分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