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了杜家的挽留，程川下午就带着段小鱼回村里了。
一天没回来，家里的小动物都饿得叫个不停。
于是，段小鱼开始忙前忙后地喂鸡喂兔子。
趁着天还没黑，程川去砍了些柴回来烧火做饭。
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程川将苗夏送来的杏子做成了杏干，用罐子储存起来，留着给段小鱼当零嘴。
这两日，上河村家家户户都在准备祭祖的事。
原是中元节快到了。
郑峰去镇上的时候给程家捎带了些纸钱和香烛。
走之前，郑峰顺嘴问了一句：“你带弟妹去叔叔阿姨坟头磕过头吗？”
这算是上河村的一个习俗。
家里父母不在的，娶妻的第一年，要带着新媳妇去给父母上坟。
按理说，结婚的第三天就得去。
但程川那时候根本没把段小鱼当自己媳妇，自然也就没想到还有这回事。
瞧着程川这副沉默的模样，郑峰还有啥不明白的。
“明日我们一家也要去我家祖坟祭拜，你带着弟妹跟我们一块儿去？”
程川淡淡颔首：“好。”
郑峰给他带的还有一大块猪排骨，程川拎着回家时，便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门口，正伸着脖子张望。
见程川回来了，那双黑亮的杏眸变得愈发亮。
程川走过去，将她怀里抱着的小黑狗拎开。
段小鱼探着小脑袋过来瞧他手里拎的东西：“是什么呀？”
“排骨。”程川把竹篮里的那块猪排骨拿出来给她看，“晚上炖排骨吃。”
段小鱼吃惊地瞪圆眼睛：“好大。”
程川脚步微顿一瞬，虽然知道女孩说的是排骨，但心情还是有些微妙。
因为之前在床上，女孩也有说过类似的话。
第二日，程川用昨晚炖的排骨给段小鱼做了碗清汤排骨面。
段小鱼还抱着比她脸还大的碗哧溜面条时，郑家人就来叫他们了。
“去哪儿呀？”她问了在门外等他们的郑家人一句。
孙大娘笑道：“去给你公婆上坟。”
段小鱼茫然眨眼。
公婆是什么？
程家父母的坟在山上，路有些难走，几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枯枝干草上。
段小鱼走得比较慢，程川本来是想背她的，但郑家人还在呢，小笨蛋不好意思，于是推了推程川，坚决要自己走。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和郑家人落下了一大截。
没有人抱怨段小鱼走得慢，但她还是有些着急。
一急，差点就被脚下的藤蔓绊倒。
幸好一直关注着她的程川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
也不管女孩愿不愿意了，程川直接将她提溜到背上。
“搂紧。”
程川抱着她两条细腿，低声提醒。
段小鱼搂着男人的脖子，不好意思抬头去看前面郑家人的表情。
好丢人。
郑小朝比她小都没要大人背。
郑家人看到这一幕，没说什么，只是善意地笑了笑。
走到一处时，两家就分开了，各自去上坟。
程家父母是合葬的，所以只立了一块墓碑。
今年清明的时候，程川才来给父母上过坟，但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周围又长了不少杂草。
被放下来的段小鱼好奇地看着这个立了块石碑的土堆堆，拉了拉身旁男人的袖子。
“程川，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呀？”
程川将挂在臂弯的竹篮放在地上，淡声道：“上坟。”
段小鱼不解：“什么是上坟？”
“就是祭拜死去的人。”程川拉着她的手，向她介绍，“这里面埋着的是我父母。”
段小鱼知道什么是死了。
死了就是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虽然理解不了太深层次的含义，但她隐约觉得，死亡是一件很难受的事。
段小鱼喃喃道：“死了就要被埋在土里吗？”
程川说：“大多是的。”
他脱下外套垫在地上，让段小鱼坐在这里等会儿，自己则拿着镰刀去把周围的杂草给割了。
段小鱼先是看着程川割了会儿草，然后缓缓把视线移到墓碑上。
程川说这是他的父母。
那小鱼该叫什么呢？
等割得差不多，确定烧纸钱时不会引起山火，程川才将竹篮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饭菜摆在坟前，然后是点香烛，烧纸钱。
最后，程川面色严肃地跪了下来。
段小鱼被男人突然下跪的行为弄得一愣一愣的，茫然又无措。
“程川？”
“来。”
程川朝着她伸出手去。
段小鱼将手搭上男人掌心，然后跟着一块儿跪下，学着程川磕了三个头。
她本能地觉得，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
所以精致白嫩的小脸上难得没什么表情，唯有那双杏眸还是纯稚的。
她凑近到程川耳旁，小声地问：“程川的父母，小鱼该叫什么呀？”
程川想了想，说：“叫爸妈。”
“哦哦。”段小鱼点点小脑袋，然后冲着墓碑乖巧地喊，“爸爸妈妈，你们好，我是小鱼。”
程川看着女孩的眸色温和又柔软，重复了一遍：“嗯，是小鱼。”
等到纸钱烧完，程川才收拾东西，牵着段小鱼下山。
昨晚下了场小雨，路上有些滑，段小鱼的裤脚都被路边的露水打湿了。
程川一手拎着竹篮，一手牵着身后小心翼翼走着的女孩。
忽地，他感觉自己的手被捏了一下。
然后听到身后的女孩低低的，仿若自言自语地说了句：“是在一块儿的呢。”
程川挑眉：“嗯？”
段小鱼回头看了眼已经瞧不见的坟包，声音软软的：“爸爸妈妈是埋在一块儿的呢。”
程川闷声应她：“嗯。”
段小鱼晃了晃他的手，语调有些轻快：“以后小鱼也要和你埋在一块儿的，是吗？”
闻言，程川愣了愣，心脏因为这句话，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下。
不疼，却麻麻的，软成一片。
段小鱼不晓得自己说了句什么样的话，她只是觉得爸爸妈妈都是埋在一块儿的，那以后她和程川也是要的。
程川突然停下了脚步。
段小鱼不明所以，刚想用手指戳戳男人。
前面的男人突然转过身，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段小鱼只到他肩膀，程川只能弯下身才能将下巴搁在女孩单薄的肩膀上。
“不说这个。”男人低沉带着一丝哑的嗓音响在她耳边，“小鱼会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是好话呢。
段小鱼眨眨眼睛，笑眯眯的。
想到什么，她忙说：“我一个人长命百岁，不好。”
“程川也要。”女孩嗓音软绵绵的。
程川微微牵唇，还没等高兴几秒，又听段小鱼补充。
“还有哥哥，苗姐姐，张婶，小朝，小黑……”
这是把认识的都给数了一遍呢。
程川：“……”
好歹不再是独大舅哥一个“第三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