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罗琳绕过走廊，走过楼梯口。
季鸿赶紧喊道：“琳琳，到楼下来。”
罗琳停住脚步，看了看林思思，转身下楼。
林思思走回楼梯口，看向沙发的季鸿问：“叔叔，她是谁？”
“思思，冰儿还等你回电话呢。”
林思思看看一脸吃惊的罗琳，走回卧房。
她关好门，拿了床头柜的无线电话，拨季冰的手机。
嘟，嘟，嘟——
“我的宝贝思思，怎么这么久呢？”
“季哥哥，我们家里有别的女人。叔叔喊她琳琳。”
“她是我妹妹。”
“你妹妹不是我吗？为什么又多出一个？你不爱我了吗？”
“爱，最爱你。”
“第二爱呢？”
“还是你。第三第四第五第无穷，都是你。”
“那我不想别人是你妹妹，可以吗？”
季冰抓抓刘海，一时不知该解释这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才能让这个还稚嫩的林思思开心接受。
“你犹豫了！”她喊道，继而呜咽，“你要喜欢别的妹妹了！”
“绝对没有。罗琳是爸妈的女儿，我是爸妈的儿子，所以是妹妹。”
“那我也要做叔叔阿姨的女儿，我要喊他们爸爸妈妈。”她呜呜哭，忽然喊道，“你骗我！你们不同姓！”
“和我不同姓的女人，多之又多。可我只爱林思思这一位。”
“那我不要她住家里，呜……”
“不哭不哭，今晚我们回医院住，好不好？”
闻言，林思思在卫生间东张西望的双眼立马亮晶晶。“好……”她抽搭着，“但我要在这里洗个澡再去，姐姐都洗过这里的浴缸了。”
“嗯好好，我回来就给你洗——她们让你喊我回来，有说做什么吗？”
“没有。要我去问问吗？”
“你可以问的吗？”
“她们正在浴缸旁吵架。”林思思盯着镜子里的浴缸，“白裙子的姐姐在哭，红裙子的姐姐在笑。其他姐姐围着她们，横眉竖眼。只有两个黑裙子姐姐站红姐姐身后。但我谁也不站，我只和季哥哥站一起。”
季冰握紧方向哦，踩下油门：“不用问，还有半小时，我就到家了。你现在可以去衣帽间挑选我们拍照要穿的衣服吗？”
“我要穿漂亮的白裙子。”林思思收回停在血红浴缸的视线，走往衣帽间。“季哥哥穿红色西服吗？”
“我穿你选的。”
“那我选了，等我一下。”
衣帽间的推拉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
反复几次，她忽然说：“季哥哥，姐姐们打架了，我去看一下。”
哒哒哒的脚步声跑远，然后静悄悄。
季冰猛踩油门，布加迪蹿过郊区的林间公路。
好一会后，哒哒哒声跑回来了。
“季哥哥，姐姐们要我回去了。”
“嗯……”
“但我还没洗澡。我不想回去。你快到家了吗？”
“嗯……”
“那我再等你一会。”
“嗯……”
他从来没觉得原来布加迪威龙的车速也不过如此，不论他怎么猛踩油门，仍没能在下一秒赶到家。
“季哥哥，我想睡觉了。”她说，“我睡一会，你回来了叫醒我。我要洗澡了再走。”
“嗯。”
嘟——电话挂断。
他想说不要睡。但如果让她产生了执念，恐怕也要站边了。那完整的对立状态便形成了。越清晰，分化出的人格便越丰满，主人格的地位将岌岌可危。
紧赶慢赶，15分钟后，布加迪停在了别墅的前院。
轰隆隆的引擎一熄，季鸿和罗琳就迎出了门。
“思思，一直在楼上。”季鸿道。
“哥，嫂子好像认不得我。”罗琳道，“是昨晚吓着了吗？”
季冰一言不发，冲上楼梯。跑到卧房门口，他轻轻转动门把手。
他轻手轻脚走进房间。
那张他可以横躺的大床，毛绒床单和被子都不翼而飞，露出孤零零的一张棕垫。
衣帽间的地上，散乱着西服、领带和皮鞋。
季冰趴到地板上。床底没有人影。
他打开拉着纱帘的玻璃门。阳台的蛋壳吊椅，也没有。
他来到相连的书房。玻璃门里，书桌上也没有趴着睡的人影。
他正想唤她，猛然想起浴缸。
他匆匆跑到卫生间。娇小的人儿，躺在铺着毛绒床单的浴缸里。花灰被子落在浴缸旁。他的深蓝色真丝睡衣盖在她身上，一直盖到鼻子上。
季冰莞尔，眼睛却发酸。爸没说错。是他的错。在她最需要他给予安全感的时候，他默默无声，亲手将她推入了凶手的陷阱里。
他亲亲她额头，小心抱起她。她睁睁眼，迷糊道：“季哥哥……”而后猛地睁大眼，“季哥哥！”
“嗯，我回来了。”
“季哥哥……”她蹭着他胸膛，“你终于回来了。我刚才回去了一趟，差点就被红姐姐关起来，出不来了。但白姐姐放我出来了，她让我告诉你她生病了，需要到精神科医治。季哥哥，精神科是什么地方？你可以带我去吗？”
“你现在已经在了。我就是精神科医生。”他抱着她坐到棕垫上。
她的双眼立马雪亮雪亮的：“太好了。我可以在季哥哥怀里，给姐姐治病了。”
“她还说了什么吗？”
“说让你救一个叫袁星梦的人，说那个姐姐没有杀人。”她说着，溜下地到房门，把门反锁，再到阳台，拉上玻璃门，也锁上，再拉上白纱帘外的厚重灰窗帘。
房间昏暗下来，她坐回他腿上，凑近他耳朵说：“好像是红姐姐杀的。白姐姐的姐姐们，说红姐姐是暴力狂。红姐姐笑笑不说话，但黑姐姐们说白姐姐是花瓶，还说我是小哭包。”
季冰微微睁大眼。虽早有预料，但事实呈现时仍不好消化。
“我觉得红姐姐才病了，”她嘟起嘴，“她总吓哭白姐姐，说救了梦姐姐，白姐姐就会带着小宝宝被关进监狱里。”说着低头看肚子，“小宝宝也被吓哭了吧。”
“你不怕吗？”季冰捏捏她鼓起的脸。
她摇摇头：“季哥哥会保护我们。季哥哥在，我一点都不怕。”
“嗯，我在。”他亲亲她亮晶晶的眼睛，“能帮我和白姐姐说，我会救袁星梦，也会保护她和小宝宝，让她不要怕吗？”
她点点头：“那红姐姐就再也吓不到白姐姐了。我去说了。”
季冰点点头。
她眨巴着眼，忽然打起盹。
“季哥哥，”她喃喃，“白姐姐不喜欢那个琳琳……她不想住这里……”
说完，她的头就向后仰。微张的小嘴，吐出丝丝热气。
季冰亲亲她小嘴，把她抱到沙发上。他从衣帽间顶部的储物柜，拿来新的床单和被子。
铺好床，他把林思思抱床上睡，而后收拾满地的衣服。
刚收拾好，楼下一阵汽车轰鸣。
他轻轻拉开玻璃门到阳台。两辆黑色奔驰一前一后驶进大门，停在布加迪旁边的停车位。
赵森和余萍一前一后，打开车门。
季冰蹙眉，坐到蛋壳吊椅上，给赵森发消息。
【你，上楼来。到书房。】
【干啥呀？】赵森秒回。
季冰不回，反锁卧室门，从阳台到隔壁书房，打开从里反锁的书房门，站门口看楼下。
罗琳站在厅门处，怯生生地唤：“余姐姐，赵森哥哥……”
“琳琳，好久不见。”余萍拎着两箱海鲜礼盒说，“越来越漂亮啦。”
“那是自然，我的琳琳妹妹能不漂亮嘛。”赵森嬉皮笑脸，揉上罗琳扎了马尾的头。“你哥呢？”
“赵森。”季冰道。
赵森抬头望来，他就转身进书房，坐到书桌旁的木椅上。
“喂，不欢迎啊。”赵森喊道。不一会，声音就到了书房门口：“都不下楼迎接一下啊。”
“小声点，”季冰蹙眉，“把门关上。”
赵森关上门，坐到桌前的椅子上小声说：“思思在睡觉吗？”
季冰点了点头：“你什么时候娶罗琳？”
“啊？怎么突然说这个？”
“思思回来了，爷爷的头七也过了，可以办喜事了。”
赵森低头盯着檀木桌，一言不发。
“你有什么顾虑吗？”
赵森看看他，欲言又止。
“有什么直说，不用对我藏着掖着。”
“你觉得……琳琳愿意嫁给我吗？”
“不嫁给你，嫁给谁？你不会吻过，就不要了吧？”
“什，什么吻？”
“八宝山，坟堆前。”
“……你，你竟有偷窥的癖好？”
“不止我，林义也看到了。光明正大的。”
赵森就脸红脖子粗。
“一个吻虽然不算什么，但是男人就得负责，对吧？”
“我没有不负责。我只是感觉琳琳好像不是很想嫁我。如果她心里有人了，我不能耽误她。”
“有什么人？她和你说有了吗？”
“可能留学的时候……已经恋爱了。”
“不要可能。你怀疑，我可以帮你问。现在就问。”季冰拿起手机。
“先别问！”赵森赶紧道，“再缓缓。等思思手痊愈，你们孩子出生，再双喜临门。”
“还要等？你毕业都 7年了，不嫌长吗？”
“我希望琳琳真心嫁我。我不想她凑合。”
“嫁给你，是她的福气。”季冰说着叹了口气，“呆在季家，会有危险。我只能照顾思思，无暇他顾。你如果不想她陷入险境，就尽快娶她。”
“凶手还没抓到吗？”
季冰摇摇头：“和毒贩有关系。就算沈韩来了，也不容易。”
赵森沉默了会道：“一个星期。一星期后，我和我爸来提亲。”
“最多三天。”
“五天。就五天。”
“不要讨价还价。关系到琳琳的安危。”
“可是……”
“如果你是因为琳琳的不善言辞而生她有心上人的错觉，完全没必要。”季冰说着起身。他绕过书桌，拍了拍赵森的肩膀。“在季家的这12年，她从未对我们敞开过心扉。但唯独对你，她才会显得轻松。”
“我，我吗？”赵森红透了耳朵。
“她对你有喜怒哀乐，会表达自己真实的情绪。如果可以选择，她会更愿意成为你的妹妹。”季冰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有些事不能等。一等，就错过了，就再也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