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珩的话说的冷，杀机外露。
安国公了解这个儿子，他知道顾珩说的都是真的，杀意也是真的。
安国公凝眉。
一碗水难端平这是事实，府里这一亩三分地，想要求个公平，也不是什么容易事，想要事事处理的周到妥帖，让家人和睦，更是困难。
比起大家族来，他们安国公府已经算是人口简单了，可日子还是过得乱七八糟的。
他心里，终究不大痛快。
定定的看着顾珩，许久，安国公才叹息着继续。
“承儿那头，我会敲打他的，至于你这头，我不论你是为了沈云轻，还是为了你自己，我都希望在承儿大婚之前，不要再出什么岔子。事关整个国公府，你也该顾全大局，多思量思量了。”
“爹，这事的关键可不在我，这些话，你跟顾承说更合适。”
“你也得听。”
安国公冷着脸吼了一声。
顾珩耸耸肩，不以为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爹，那就怪不得我了。”
“你这性子，硬的跟石头一样，什么时候能软一点？”
“软的时候爹可看不见。”
“你……”
瞧着顾珩脸上忽而泛起的荡漾，只一瞬，安国公就明白他的话什么意思了。安国公忍不住抬脚，冲着顾珩虚踹了一脚。
顾珩身形灵活，一闪身就避开了。
“爹，你这性子，好像也没软到哪去啊？”
“老子用你管？”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爹好歹位列公侯，这觉悟可得再往上提升提升。”
听着顾珩的话，安国公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他剜了顾珩一眼，半晌他才开口，“静姝的死，以及你们的婚事，都非我所愿，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实在不是我想瞧见的。可不论该发生还是不该发生，都已经发生了，活着的人，就只能向前看。我想问问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之后的打算？”
“你是国公府世子，连个子嗣都没有，就想一直这么瞎混着？”
沈云轻的确护着顾珩，愿意为顾珩考量，她有姿色也有手段，能哄着顾珩开心，倒也算是不错的。
只是，她的出身，注定了她的高度。
做个宠妾也就罢了。
可若说让她陪顾珩一辈子，以后做国公府主母，掌管整个家族……安国公不同意。
总归他还是希望，顾珩能选个更好的，选个对他有帮助的人。
顾珩的亲事，总归不能比顾承逊色。
“之前，为你定下静姝，没有好好征求你的意见，以至于你们二人感情不睦，成了怨偶，连带着结局也惨淡，这是我的错。这次我不逼你，晚些时候，我让管家把京中一众适龄贵女的画像，送到清风馆去，你自己慢慢挑，哪怕选的年龄小些也不要紧，总归静姝才刚走，等一等也可以。只要你愿意，能选个可心的人，成婚之后能好好过日子，琴瑟和鸣、夫妻恩爱就成。”
安国公会有这种心思，顾珩其实并不意外。
只是，他不喜欢。
“这件事，就不劳爹操心了，我心里有数，爹有空，还是多操心操心顾承吧。”
“你心里有数？你能有什么数？”
安国公紧盯着顾珩，语气里带着些许不满。
“难不成，你还指望着把沈云轻捧上位，做你的世子妃？你也不想想她是什么身份，她是个青楼出来的女人，若是真让她上位，你让别人怎么看你，怎么看咱们国公府？连带着你的孩子，出身说不准也会被人诟病。你的世子妃，即便不是你的助力，也不该是你的拖累，这点道理还要我说？”
“呵……”
听着安国公的话，顾珩垂眸笑了笑。
对于让他娶江静姝的事，安国公或许是后悔的，只是，在后悔淡去后，他该坚持的，他依旧还在坚持。
江静姝的死，并没有改变多少安国公的心思和想法。
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人。
心里想着，顾珩勾唇。
“别管以后沈云轻站在什么位置，我的亲事，都不再劳烦爹了。我跟爹说过的，海誓山盟薄如纸，甜言蜜语轻若风，我的想法没变过，情之一字靠不住，而我对所谓的亲事，也没有兴趣。爹不必为了权势荣耀，塞个名门贵女给我，我不是顾承，也不需要这种帮衬和加持，我没那么窝囊。”
“你……”
“至于子嗣，你就更不用操心了。”
打断安国公的话，对上他的眸子，顾珩开口云淡风轻。
“若是我有孩子，必定是我爱的人生的，我必给予他全部爱的，让他幸福长大。若是没有，那也合该是我福薄，就该断子绝孙。毕竟，我都是个没享受过家温暖的人，再让我的孩子来这苦涩人间走一遭，尝尝家人淡漠，那不是作孽？又是何必？”
话音落下，顾珩看着安国公似笑非笑的拱拱手，他转身便离开了。
安国公看着他的背影，身子都在抖。
顾珩的话，让他的心里，像是猛地扎了一根刺……
很疼。
瞧着顾珩离开了，守在一旁的莫离，也悄无声息的退出了练武场，她一路跟在顾珩身后。
“回去告诉小夫人，我要出门一趟，估计要下晌再回来。晌午的时候，让小厨房多做点她爱吃的，让她多吃点。”
“是。”
“你那功夫，回头让无影、无隐给你指点指点。”
单靠莫离自己练，摸不到门道，得什么时候练成高手？还是让无影、无隐两个使使力吧。
她进步的越快，沈云轻就越安全，他不在府里的时候，也能越放心。
“多谢世子爷。”
“嗯。”
顾珩应了一声，准备先去书房，之后就去长风楼。
只是，才走了几步，顾珩就顿住脚步，又绕回来了，看着莫离，他眉头紧锁。
“刚刚在练武场，没少看热闹，听闲话吧？”
“奴婢……是听到了一点点。”
“别管听到了什么，都给我忘了，别去小夫人面前胡说八道，给她添堵。”
顾珩心里明镜似的，他和沈云轻之间的阻碍本就不少，每走一步，都不容易，眼下他们的状态好不容易好些了，他可不想再被些乱七八糟的事，被一些不着边际的闲话，再搅乱局面。
小姑娘好哄的时候，亲两口，叫一句轻轻，就能管事。
不好哄的时候，甩脸子直接走人，也是有的。
这滋味，他可不想再尝了。
太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