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圣旨传到韩信的封地后,韩信的部下们却是意见不一,有人建议他回咸阳,以免引起皇上的怀疑,也有人建议他最好不要去咸阳,以免陷入危险之中。
若是拒绝不了,那就是大逆不道,所以韩信才会来参加寿宴。
途中,韩信把咸阳传来的消息,反复推演了一遍,以确定皇上下一步的行动。
他知道,没有哪个帝王会因为自己的生日,而让所有人都去做。
他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对于封疆大吏的权利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制约,韩信也不是没有考虑过。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皇上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而且还以“讨伐匈奴”为借口,将自己也纳入了自己的阵营之中。
这个时候,韩信若是答应了皇上的提议,那就是一种莫大的痛苦,一种极度的不安。
权利一交出去,就很难收回了。
但是,如果他拒绝了皇上的提议,那么,他就会成为整个朝堂的敌人。
但是,韩信却没有这个心理准备,他和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独立的想法。
两人相距如此之远,以至于水汽都变得稀薄起来。
韩信能清楚的感觉到,皇上的脸上,似乎带着一丝笑容,但眼神中的笑容,并不明显。
在这等关键时刻,稍有迟疑,就有可能破坏这份友情。
但是,韩信却不能答应。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的时候,韩信突然发现,皇上竟然出手了。
国王收起了咄咄逼人的气势,眼中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一如当年的他。他转过身,对着窗帘,发出一道呼啸。
这一刻,韩信只觉得一股寒意从他的身体里冒了出来,什么“摔杯为号”,什么“刽子手在幕后”之类的话,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他下意识伸出手掌,就要去抓离自己不远的皇上。
只听“噗通”一声,一道黑影从帘子里窜了出来,四蹄猛蹬,直接跳进了水里。
胡亥被这一幕弄得浑身湿透,双眼微闭,连滚带爬的爬到了岸边。
韩信也是如此,他惊慌失措的带着胡亥冲了上去。
众人见小王爷在池中欢快地游来游去,又互相看看,都是一脸尴尬,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胡亥取出一块手帕擦了擦,将其中一块扔到韩信面前,咳嗽一声,说道:“你这条狗胆子真大!”
韩信披上内袍,陪着皇上走到温泉边,微笑着说道:“我还以为有杀手来了,想要保护皇上。”
胡亥眯起了眼睛,他微笑着说道:“如果我一个人在这里,或许会有一些不开眼的杀手出现。不过,现在有你坐镇,那些宵小之徒,哪还能站出来?”
君臣两人就在岸边,观看在温泉中玩“狗刨”的高手,既轻松,也觉得有趣。
经过小二郎这一打岔,原本沉闷的气氛顿时消失不见。
胡亥要的是韩信,而非韩信,他要的是刘邦。
胡亥摸清楚了韩信的心思,将早就在一旁等待着的孙起叫了过来。
胡亥荡去思绪,不再说之前的军务,而是看着池塘里的黑狗子,有些感慨:“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小不点。”说到这里,他伸出一只手,比划了一下,叹息一声:“一晃,就过去了十二岁。”
胡亥的贴身护卫,就是他的小二郎。
韩信也跟着笑了起来,他说道:“不错,我还记得黔中郡的时候,皇帝的儿子就是出了名的漂亮皮毛。”
胡亥睨了他一眼,微笑着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你是个色狼?”当年,小二郎的“骁勇”,大家都看在眼里。
韩信尴尬的一笑,没有说话。
胡亥看着自己这位在水里游泳已经很疲惫的老友,依然调笑着说道:“他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就算是我,也救不了他。还好他没让我失望,还好他没辜负我的期望,前段时间振作起来,养了一群狗腿子。”
“抖擞精神”四个字,让韩信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当他们意识到这句话的意思时,脸上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淡。
胡亥干脆往岸上一靠,双手托腮,仰头看着天空,感慨了一句:“生老病死,日月交替,此乃天地之理,不是人为所能改变的。”他微微一笑:“正如第一任皇帝,第二任皇帝,第三任,第四任。有了你这个楚王,就会有第二个楚王,第三个楚王。”
韩信也像他一样,趴在地上,倾听着。不过他表面上是在和皇上闲聊,心里却在想着刚刚的争权夺利。
平静的气氛下,隐藏着一股暗流。
胡亥歪着脑袋看了韩信一眼:“大王,你怎么看?”
韩信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胡亥不等他说话,就继续说了下去:“我可不这么认为。我小时候心软,一件小事都要伤心半天,看不得别人受苦,整天都是同情。”
他慢慢地坐直身体,低声道。
“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心肠也变得更加坚硬了。”
“我的心脏如钢,这残酷的世界,就是我的大锤。这柄锤子,整日敲打着我的心脏,让我变得冷硬如铁。”
胡亥深深地看了韩信一眼,沉声道:“我相信,你也是如此。”
韩信也是一脸的神往,一股与皇上心意相连的感觉,油然而生。
“若非如此,你如何能胜任这位大帅和一国之君?”胡亥撇了撇嘴,他继续说道:“所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有几人知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们要对身后的百万大军负责,也要对亿万百姓负责。”
和咸阳城中的君王不同,韩信是亲身经历过战场的将领,他经历过无数血腥和地狱般的厮杀,但他身上的衣衫下,却多了五十多道伤口。
每当半夜醒来的时候,韩信都会被吓出一身冷汗,夜不能寐。
“不过,你不用担心,也不用怕。”胡亥低声说道:“少年时代的慈悲和热血,还在。他们一直都在等待着最好的时机。”
“陛下……”韩信张了张嘴,突然发现自己的语气有些沙哑,迟疑了会,才说道:“我宁愿不想,也不愿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