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月一路往西北走，在赶到凉州城时，却发一桩意外。
不对，应该是两桩。
谁能想到将近三个月赶路时间，她都像个没事人一样。 还是在客栈洗漱时，才发觉肚子上长了点肉。
她想到离开那一夜发生的事情，心底大概有了结果。
坐在客栈椅子上，轻轻捂住肚子，看着窗外发呆，心里头一阵复杂。
她从未想过这件事，离开时便做好和那人一刀两断的准备。
这是条生命，可更是个意外。
苏清月一夜没休息好，最终还是决定对她狠心。
一早便出门去药堂抓药，可刚把药买回来，便见着叶灵蹲在墙根在吐。
苏清月脑袋一激灵，一片空白。
这么恐怖的事情，不会一下来两个吧？
叶灵吐完也察觉到不对劲，连忙站起来，回头看向她，眼底满是躲闪，加上她那手上的小动作。
苏清月眼底一黑，猜测变成现实，声音也变得有点结巴：“你--不会吧？”
或许是心底还带着一点希望，可见到叶灵稳稳在她面前点了个头，苏清月身子一抖，差点没站稳。
这一下也吓得叶灵连忙上前，把人扶住，急忙开口：“姑娘，你没事吧？”
“你别担心，我一定不会拖你后腿的。”
苏清月只是昨夜没休息好，加上被眼前之事给震惊到，才没站稳，抬头望向她。
“你的意思，你想留下？”
她没去问这孩子是怎么来的，或许是和那三天联系不上她有关。
可她一个刚刚及笄的姑娘，就做好准备做母亲了？
叶灵扶着她往里走，两人一齐坐了下来，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姑娘，你知道吗？我自幼便在那种地方长大，很小的时候便被他们灌了药，早就坏了身体，是没机会做母亲的。”
苏清月听到这话，心口一紧，目光紧紧锁着她、
叶灵说起这些时，眼中并无伤痛，像是早就忘却那些痛苦。
“可我没想到，上天居然给了我这个机会，所以我一定得留下。”
“这是老天爷给我的礼物，恭喜我重获新生的贺礼呢。”说到这时，一贯冷着脸的叶灵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格外惹人眼。
苏清月就这么看着这个姑娘，内心复杂无比，忽而不知说什么。
只觉得面前这姑娘，真好。
是她见过最勇敢的女人。
“而且，生了他，我就又有家人了。以后我们家就更热闹了不是？”
叶灵见她不说话，心里担忧慢慢加重起来，拉起她的手解释。
也不知是被她那句话给触动，久久没说话。
气氛一下紧张起来，叶灵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生怕姑娘嫌弃她如今是个累赘。
苏清月像是感受到她的紧张，反手握住她，轻笑一声：“干嘛，怕我不同意？”
叶灵紧紧抿着唇，小心点着头，浑身透着紧张。
苏清月：“你是不是傻？你只是跟着我，又不是我的下人，我不同意又能怎么样？”
“你现在是自由人知道吗？”
叶灵见她语气轻松，心里头也微微放松一点，眼神紧紧盯着她不放。
苏清月见她实在太过紧张，也不绕圈子：“好啦，只要你愿意，我们就一起养。”
叶灵眼中大喜，刚想说话，便听见她继续开口：“恐怕那时候，我们得一起养两个孩子呢？”
啊？
脑子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直到手贴在一处柔软温热之处，她才堪堪回神，惊叫出声。
“姑娘！”
苏清月也没想到她如此激动，连忙把人按住：“冷静点！”
这种事情，谁能预料的到。
或许上天就是想她留下这个孩子，也或许就像叶灵说的，这是老天爷送她们的礼物。
叶灵此生或许只有这一次做母亲的机会，那她肚子这个，便是她和这个世界紧紧联系在一处的纽带。
从今天开始，孩子是她的，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她会生下她，也会好好爱她。
叶灵从震惊到狂喜，表情失去控制，一时失语，呆愣愣站在原地。
忽而间，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大颗大颗往外落，边哭边笑，说不出的滑稽。
苏清月一时间也觉得好笑，上前两步，拿着帕子轻柔帮她擦着眼泪：“小叶灵，你这是高兴呢？还是难过呢？”
也就是在这一刻，苏清月才觉得她还是个小姑娘，远没有之前表现的那么坚强。
“姑娘，我是高兴。”叶灵哭着开口，往她怀里扑。
她是真高兴。
过去十五年里，她最高兴的事情，便是遇见了眼前的姑娘。
那是一道光，直接把她从黑暗的地狱中拯救出来。
苏清月：“嗯，我知道。”
她伸手拍了拍肩膀，轻声安抚。
而那包药，也被苏清月扔在一旁没有管，也不知有没有人捡去。
两个半路相逢的少女，在离京城千万里之外的客栈中彼此相拥，从此她们也成了彼此的依靠。
因为有了这个这两个变化，苏清月也不得不改变计划。
如今最重要便是安心养胎，把孩子生下来。
她们现在需要一个好的住所，加上她们两个身子不便，也需要找人照顾。
苏清月刚进凉州城，便觉得当初的选择没错，虽在边境之处，可城内治安却很好，一切井然有序。
江南之处或许更适合生活，也更适合谋生，但它的弊端也大，对于她这种随时怕被找到的人来说，不太安全。
凉州，最合适不过。
自从决定好后，苏清月便带着叶灵姐弟两个一起去挑了房子。
有句话说得好，只要钱到位，什么都好说。
只用了一上午时间，她便挑中一个院子，不大不小有五六间房，最重要它前头还带着个铺子，很合她心意。
价格也还在她承受范围之内，600两。
院子挑好后，苏清月也没闲着，打算去牙行看看，买两个人回来。
而当她真进了这边关的牙行，看了里头的情形，心中也狠狠一紧。
原本她在城中看见的不过是表象，真正“苦寒”的真相，往往都藏在深处，被人遮掩住。
这里头的姑娘，和京城里头的那些完全不一样。
那些人至少身体没有缺陷，是个完整人。
可她面前众人，身上都带着严重的伤，有些甚至没有手臂，腿脚，还有得被毁了容。
苏清月见着心中说不出的苦涩，这世道，无论女子走到哪，都在受苦。
无法比较，只有更苦。
她们被迫生在这人世间，又被迫受劫难，如今还要被迫撑着破碎的身子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