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敏,今晚你就在我家和我们挤一挤,明天一早再想办法吧。”
奶奶洗完碗坐下来对小敏说。
“徐奶奶,这怎么好意思呀,我已经很麻烦你们了。”
小敏怯生生的说。
“没关系的,我们的床大,就挤一晚上,再说天这么黑了,又下着雨,你往哪儿走啊,回你姐姐家也不行,万一计划生育小组的人又找过来怎么办。”
奶奶说的也很有道理。
“奶奶,您不是还有铺盖吗?铺在竹床上,我睡这里。”
我看到了堂屋里的竹床对奶奶说,我和奶奶睡的是一米五的床,三个人确实有点挤不下。
“凤儿妹妹,哪能让你睡这里呀,徐奶奶,那就麻烦您了,您就帮我铺好,我今晚就住你们家,我睡竹床。”
“那这样也行。”
奶奶进房拿出铺盖把竹床垫好。
天气太冷了,我们又聊了一小会儿,大概晚上8点多,就各自洗漱去睡觉了。
我迷迷糊糊的,睡着好像没有多长时间,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徐大妈,您在家吗?”
又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唉,谁呀!这大半夜的。”
奶奶苍老的声音显得有点不耐烦。
“徐大妈,您开开门。”
那人也没说自己是谁,一个劲的喊开门。
我半梦半醒的,当奶奶拉响灯绳时,我眯着眼睛抬头瞄了一眼时钟,才10点不到,还真是刚睡了一会。
“徐奶奶,会不会有人来抓我了。”
这是小敏姐姐的声音,那声音颤抖着,她十分警惕,应该一直没睡着,见奶奶准备去开门,吓得浑身哆嗦。
“没事,我先开门看看再说。”
奶奶应该是觉得,只有一个人叫门,应该不是计划生育小组的,他们通常都是四五个人一起行动的。
嘎吱一声,奶奶把大门打开了。
“徐大妈,您在家呢。”
门口的人见奶奶开门,贼眉鼠眼的向里屋张望。
“哦,是黄队长啊,这么晚了,你来找我干什么。”
原来来人是我们6队的队长。
“哦,我家的猫不见了,我家那个非要让出来找找,这不,只好到处看看,不知道您有没有见到过,一只橘黄色的猫。”
那人借着灰暗的灯光朝堂屋里看。
听到他的话我顿感不妙,农村人怎么可能出来找猫呢,家猫都是当野猫养的,除了给点吃的,没有哪家会管晚上猫在哪里过夜的。
难道这个黄队长是来查探的,看小敏是不是躲在我家?
想到这里,我连忙起身,披着衣服往堂屋走,我想让小敏姐姐躲起来。
可还没等我出去,突然从墙角窜出来几个人,径直的走了进来,他们手里拿着手电筒,照着堂屋角落里的竹床。
小敏姐姐把头埋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我很生气的跑到奶奶身边,一边想把大门关上一边叫道。
“能不能让人安生了,睡着都被你们吵醒了。”
“没有,我没有见到什么猫。”
奶奶也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和我一起推着门,想把门关上。
可是,我俩的力气太小了,还是被他们推开了。
此时,小敏姐姐还一直蜷缩在被子里,不敢吱声。
他们推开门以后,一下冲进来了四个人,两男,两女,其中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女的就是我们村的妇女主任,上次在工地上见过的。
还有一个年轻一点女人,两个男的我都不认识。
“黄主任,你们这是干什么?”
奶奶认清来人便问道。
“徐大妈,张小敏是不是在您这里?”
黄主任一脸正色的问道。
还没等奶奶回话,那个年轻点的女人一个箭步走到竹床边,一把掀开了小敏的被子。
“你们要干什么?”
我跑过去把小敏姐姐护在身后。
“算了,刘凤,这是躲不过的。”
身后的小敏姐姐呜呜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穿起了衣服。
“小姑娘,你别多管闲事。”
有一个男人一把把我扯到了一边,就对小敏姐姐说。
“张小敏,你赶紧穿好衣服跟我们走。”
“黄主任,你看这孩子月份都大了,就让她生下来吧。”
奶奶十分动容的看着正在穿衣服的小敏,一边诚恳的对孙主任说。
“徐大妈,我们也是没办法呀,上面下达的政策就是不能让一家超生,也不能多生一个孩子出来。”
黄主任望着奶奶,也很是无奈。
“就不能通融通融吗?”奶奶又恳求道。
“老太太,你不要多管闲事了,还没定你个窝藏罪呢!”
站在黄主任旁边的一个中年男人冲着奶奶厉声喝道。
“徐大妈,他们是镇上计生办的领导。”
黄主任低头对奶奶耳语。
奶奶被吓了一跳,随即就不敢吱声了。
“什么叫窝藏啊,小敏姐姐到我家来走亲戚不行啊?”
我相当气愤,冲着那个中年男人大吼。
“再说了,你们凭什么抓人?”我十分不服气。
“小丫头,说了让你别管闲事,要不然我们连你一块抓走。”
那个后面进来的年轻人又冲着我厉声喝道,还想吓唬我。
“刘凤,你不用跟他们理论了,我跟他们走就是了。” .
我还想跟他们理论理论,被小敏姐姐拦住了。
说话间,她已经穿好了衣服,把我拉到了她的身后,她面无血色,十分颓废,声音沙哑,她不想让我趟这趟浑水。
我和奶奶都愣愣的站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几个人佣着小敏朝门外走去。
此时,我心如刀绞,相信小敏姐姐也是一样,她双手抚摸的肚子,眼里满是无奈与痛心,孕育了几个月的小生命,马上就要被夺走生存的机会了。
有可能是明天,也有可能是后天,他将被无情的用药水注射后胎死腹中,亲生妈妈费尽全身的力气把死胎生出来,这太残忍了。
走到门口的小敏,回头看着我和奶奶,眼里的绝望不以言表,就像赶赴刑场的人与亲人最后的告别一样。
“徐奶奶,刘凤,不管怎么样,今天还是谢谢你们了。”
她的泪水挂满了脸颊,凄凉的声音听得人心里发寒。
我和奶奶都颤抖的双唇,声音却哽咽在喉咙里,我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我没想到历史的车轮里,所实行的这些政策,会是这么的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