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子记忆的深处里:
春去冬又来,秋又黄落季,我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桃花开了一茬又一茬,像你所说的那般,绽于枝头,不吝其色,灼灼其华,甚是烈目,我在桃林里走啊走,都没能走回原地,渐渐的,那纷飞桃花瓣将我淹没于其中……
尤记得,那一年春寒料峭,庙门前桃树似乎是冒出了一个个鼓包,但枝条还是僵硬着捎带着冬未的倔强,春风虽无朔风的凛冽,阳光也是浅浅的,但那沁心的寒意也还是让人忍不住将手搓了搓,哈了一口气,掌心微暖。
要把厨房里的水缸打满水才行,要不然师兄又该骂了,这小寺庙里,住持大师是个大善人,常常收留一些浪儿,给吃食和住的地方,回想刚过去的冬天,我还在那肮脏的街巷里跟着野狗抢食,还差点被狗咬死,是那老秃驴,不,是住持将我捡了回来。
颤巍巍提着水,走在陡峭的小径路上,庙门不知何时围了一些生面孔,这么早,就有人来上香了,算了,今天还是从后山绕过去吧。
“啊!……救命啊!”
“吁!……”
“出了什么事?”,那些生面孔围了上来,打水的木桶被马踢破了,水洒了一地,我因害怕本能的将自己卷成一团。直到一双温暖的手将我抱了起来,我哆嗦的不敢睁眼,之从被那群野狗撕咬后,我对畜类就莫名的产生了一些恐惧。
那双手轻轻的抚着我,安慰道,“没事了,别怕!”
住持跟师兄因为马暴走,也从庙里走了出来。
我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才敢睁开眼,一张好看的脸印入眼帘,他用温柔的眼神看着我,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我好像看到了桃树枝头上的鼓包开出朵朵桃花,原来春天真的是暖和的,他笑道,“你就是啊子吧!啊子,你愿不愿意做我儿子?”
额!……
我被太慰大人,带回府中,美伦美换、灼灼生辉的亭台楼阁、水榭轩枋到至今都令我感觉像做梦一般。
尔家夫人,紧紧的抱着我,视若失而复得珍宝般,久久不舍得撒手,她哭着喊着,“儿子,我的儿子,你终于回来了!”
那个把我带回府上太慰大人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名义上的爹,患有癔症的太慰夫人将我当成了她落水到至今都下落不明的儿子。
即使知道是替代品的,可我还是愿意待在他的身边,贪恋他时不时给予的温柔。那怕那得了癔症的女人越来越疯狂,我都愿意坚守不离。
事与愿违的是,黄粱一梦终是会醒,他从未放弃寻找他的亲生儿子,可能老天爷也动了恻隐之心,苦苦寻觅多年,终于来了消息,他只与我道了一声,辛苦后!便南下了。
然后,回来却是他冰冷的尸体,我不知道何为悲伤,只依稀记得那年的冬天额外的冷,寒入骨髓。一直颠疯的那个女人,那一天也没有再打我,她一个人静静的坐在窗前,至到第二天,身无气息。
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那么努力的去做,却永远进不了他们的心。而那个我素未谋面的他,却一直住着。我不甘心,我要找到他,我要毁了他!
乱世之道,人命连草芥都不如,官僚霸道,匪邦横出,怨声载道,民不聊生。城南亦是将这种三极分化表现得淋漓尽致。在那站稳脚跟之后,我寻到了他,一介草芥与累赘傻父相依为命,我将他那傻父囚禁府邸,他便心下惶恐跟着儒生混进府邸。
我一直都不想承认,血缘这种东西是与生俱来的羁绊,但看到他的时候,我才明白我从一开始就输得一塌糊涂,那张脸实在是像极了他!
而我是如此想念他,像飞蛾渴望那光般,我奋不顾身扑向了他,也注定死无葬身之地。
一切都按照我精心策划的那般,接近他,博取他信任,甚至让他盲目沉陷于我,在夺走他所有的一切一切,无情的抛弃他!可我算错了一件事情,日渐相处的日子里,他闯进了我的心,而我浑然不知觉。
直到城南的所有一切都终将画上句符,数百兵匪被困于衙府殊死搏战,在我的计划安排下,万箭齐发,几乎无一幸免……而死于万箭之下也同时包括我……
我常常自语,“为什么就连在梦里,你都不肯来一次,因为恨我吗?”
我其实想要并不多,但于我这样的人来说,一屋、二人、三餐、四季皆是奢。
俊官啊!俊官!我们逃走吧!只要是和你一起,那里都行!
潇暮把身为灵体的溟加,拽进意识空间里,潇暮的肉身倒了下去,言卿尘不知从那里蹿出,扶住了他,意识空间里,潇暮站在因记忆解封而崩溃满脸泪痕的溟加的面前道,“看你这样子,应该是记起来了,尔子,尔大人!
看溟加不作言,潇暮蹲下来目视于他道,“游戏继续,虽然我不知是谁把你记忆给沉封的,但如此让你忘记了,我意难平,你给我好好的想起来……
溟加眼噙泪花,摇了摇头,示意潇暮闭嘴,潇暮蹙着眉,他开口道,“善始皆善终,这是你种的恶,你得给我自食其果啊。混蛋!嘴里没一句老实话。
潇暮更是咬牙恨恨道,“衙府乱民之战,上百条人命,你说弃便弃了!理由竟是那种不值得一提的不甘…你的心是何其的狠…直到最后,那个唯一深爱着你的俊官,即使被你害死了也还在护着你!你觉得你配吗!
你罪孽深重,即使百年以过,沧海桑田,日月交替,你把记忆里的所有种种都篡改了,但也无法掩盖你所犯的错,木以成舟,这一切也不可能在重来,别在自欺欺人了,因为你那无聊的悲天悯人、顾影自怜,和尚庙的一大波人都得给你擦屁股,老子更是因为自己的事情就已经够焦头烂额了,还特么的要浪费感情跟你共情。我在跟你说一遍,滚出去,滚出老子的身体,回去属于你自己的地方,这是我对你的最后一丝仁慈。”
潇暮一语完毕,悲痛欲绝的溟加瞬间化为了一粒光束,光束之后,一把剑身通体乌黑,鎏金炎色百家姓氏铭文嵌刻的大黑剑躺在了地上,言卿尘怀中的潇暮也微微睁开了眼,苏醒了过来。
迷花障慢慢的消退而去,桃花纷飞,若蝶翩舞,消匿于际,庙门前的和尚们相继的站立了起来,在空也的带领下,双手于胸合十道,“阿弥陀佛!”
言卿尘自然而然立于潇暮的身侧道,“你还真是厉害啊!就凭一张嘴,就把他欺负成这样,我估摸着这段时间,他都不敢出来作妖了。”
潇暮没好气道,““欺负”!我可是差点被夺舍了!谁欺负谁啊,明明就是师尊的烂摊子,竟然是我在收拾,您到是给我担心一点啊!”
言卿尘道, “担心,我是很担心你来着,不过我更加相信你能做好,毕竟带你来若谷寺也是冲着你在这方面有才能才来的。”
潇暮阴阳怪气道,“是吗,师尊还真是慧眼如炬啊,我到是不知自己还有窥灵的才能,还是说,师尊您老人家背着我瞒了我多少事!”
“呀!看你这话说的,我骗你什么了,非要这般挖苦我。”
“您骗我什么,你骗我的还少吗?九霄仙人。”
言卿尘怔住了,他看着潇暮,道,“你都知道了。”
潇暮眼眶发红的盯着讽刺他道,“仙人还真是厉害啊!瞒得如此的滴水不漏。那又为何以师尊的身份去招惹我,看我被耍得团团转,您老倒是恣意快活啊!”
言卿尘掩面道,“我没有这样想过!”
“那又是为何,将一个人真心践踏,能让您如获数倍的快感?”
看言卿尘沉默,潇暮将冢剑强塞给他道,“这劣剑与劣人倒还是真的绝配!”
言卿尘拉住他,恳求道,“我知道,你现在正在气头上,是我的不对,这是个误会,我可以解释的!”
潇暮逼视于他质问道,“为什么要骗我?”
言卿尘解释道,“怎么能说是骗呢,我只不过刚好位其位又刚好喜欢上你罢了,只能说是凑巧,而且,我也没有很刻意隐藏,只是你自己蠢,没发觉罢了!”
潇暮生气道,“你到现在还想着要耍我!”
言卿尘道,“你要是真的那么想的话,那么你的好兄弟潇子棠、岚溪亭可是对于我的身份心知肚明的很,为何他们都不肯告诉你,别总想着是我逼迫他们的缄口的,我还没那么大的本事。”
潇暮恨恨的捏着拳头,盯着他,一语不发,眼眶微微的发红。
言卿尘知道自己又自掘坟墓了,这嘴咋就改不了的贱呢!他放低姿态,无比的真诚道,“就当是我骗你的,可我是真心的喜欢你,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潇暮微微的为之一动,言卿尘趁机摸上他捏得很紧的手,拉于唇边,道,“无论是小渔村村长,九霄,还是言卿尘,对你的心意都是一样的,所以,原谅我,好吗?”
潇暮愣了愣,瞪大双眼看着他亲吻着自己的手背,他立即推开了他的脸,道,“你……你……你别以为我会再上你当!”
言卿尘厚着脸皮表示无辜道,“你怎么总是把我想得如此复杂。”
潇暮力驳道,“你不就是这样的人吗!打我一鞭子在给颗糖,就以为能哄好,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嚒!”
这次言卿尘真的是觉得冤枉死了,他凝视着潇暮的双眸道,“好像一直都是你在揍我,我何时舍得打过你?那我问问你,你讨厌我吗?若你说你讨厌我,我以后……就不会在来烦你!”
—— 怦怦怦怦怦怦怦——
“我最讨厌你这一点了!”潇暮红着眼眶几乎拼进了全力般,对着他嘶吼着,
“呼……呼……”
言卿尘随即放开了他手,言语冰冷道,“我明白了,我以后不会再来烦你了!”
话一甩出,抬脚就走,潇暮垂着眸,呆立于原处,梨眼朦胧。
须儿……
“你这样子,到底是想怎样啊!”,言卿尘声音响于耳边,还不容潇暮反应,折返回来的言卿尘就一把将他紧紧的箍在怀中,潇暮挣扎着,言卿尘于他耳边哀求道,“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啊!……你咋还咬人了……
菩提树下。
一身袈裟如新芽的空也道,“这迷花障褪去了,反到显得这庙冷清了些,说来困顿,小僧一直参不透一件事,一个人的心到底有多美,才能开出那么漂亮的一片桃林。
在傍的浮虚静静的看着他,眼梢浮晕,附声道,“是啊!真漂亮!”
空也又道,“突然,想喝酒了。”
浮虚心之一动红着脸扯着空也的袈裟袖子道,“下次,我偷偷的给你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