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延怀,你一定会后悔的!”
赵霁月紧咬着牙关,眼底的不甘与怨怼翻涌,“孟雨萱就是个祸害,她留在江府一日,那个人就会多留意江氏一日!”
赵霁月话中所指的“那人”,自然是裴嘉胤。
“我今日实在乏了,赵小姐,慢走不送。”
话音落下,江延怀便负手背过身,不欲再施舍一个多余的眼神。
待房中只剩下他一人,江延怀方才缓缓侧过身,目光凝向窗外。
看来。
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了……
午后,一道圣旨送入宁远侯府。
“世子爷,陛下感念您被二皇子连累,受了委屈,所以今个儿晚上特意在曲清宫备了宫宴,您可一定要赏脸才是。”
黄公公嘴上说得好听,裴嘉胤轻挑了下眉头,神色似笑非笑。
这场宫宴,其实是一早就定下的。
名义上是为选出几位有真本事的道士,好能保皇帝长生不老。
如今瞧着,今夜的宫宴倒更像是敲打。
皇帝这是要江家把这件事儿彻底烂在肚子里,不可再四处宣扬。
“臣遵旨。”
裴嘉胤神色淡淡地行礼谢恩,待黄公公的身影远去,才沉声又道:“让她也跟着一块去,就说今夜有绝顶好戏上演。”
……
曲清宫内,裴嘉胤阔步走进,入眼便是皇帝端坐在上手,神容似乎有些倦怠的模样。
“江世子,你来了,快些入座吧,同朕一起瞧瞧哪位道师最厉害。”
裴嘉胤随意地应了声“好”,而后视线自殿侧所站着的五位道士极快地掠过。
黄公公捏着尖细的嗓音,“好了,诸位开始吧。”
孟雨萱端坐在裴嘉胤身旁,一手支着下颌,面上瞧着是一派好奇,脑中的弦却是绷得越紧。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吾以吾命令之,破!”
只见为首的老道猛地将拂尘一转,下一秒,泛着冷光的剑锋径直朝着裴嘉胤所在的方向而来。
“乌合之众。”
裴嘉胤连多余的眸色都未流露分毫,指尖轻动,不过眨眼间,哀嚎声回荡在殿内的各处。
“大胆!是谁派你们来的!竟然敢刺杀堂堂宁远侯世子,你们真是活腻了!”
皇帝从惊吓中回过神,一边儿粗喘着气,一边又瞥向老神在,仿佛早有所准备的裴嘉胤。
“陛下,若是臣猜得没错,这幕后之人,便是恒莲。”
恒莲!
皇帝一双略有些混浊的眸子蓦地瞪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给朕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裴嘉胤侧目,将早已整理妥当的证据交与黄公公的手上。
皇帝粗粗看罢,一双手早已抖得不像话。
“回陛下的话,其实不止是这些,臣妾还要告发国师与恒莲有染!”
孟雨萱的音量不算大,却在瞬间将殿内的温度彻底堕入谷底。
“荒唐!”
皇帝拂袖将案前的茶盏重重摒落,恨恨地磨着后槽牙,“来人,给朕把国师关入地牢,五马分尸,至于恒莲,立刻押进冷宫,永远不许她出来!”
孟雨萱似是想到了什么,唇瓣才刚轻动了一下,余光便瞟见裴嘉胤微不可察地对着她轻摇了下头。
纵使眼下处置了恒莲与国师,可他们真正想要的,却是要将二皇子同恒莲之间的勾当公之于众。
一场闹剧暂时落幕。
冷宫中。
恒莲面无表情地坐在圈椅中,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廊下的那道颀长身影。
“成王败寇,如今你们还来这儿做什么,是想要看我的笑话么?”
裴嘉胤漫不经心地扯了下唇角,音色冷冽,暗藏着杀机:
“我今日来,不是为了你的惨状,我只问你,我母妃的事,你究竟知晓多少!”
此刻,裴嘉胤换下了人皮面具,露出原本俊美的面容。
恒莲的表情微妙地一滞,强忍着心虚移开视线,嘴硬地否认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问我也是无用,我很累了,要休息了。”
说罢,恒莲匆匆起身,作势就要朝着内室走去。
然而。
一道幽幽的男声自背后传来,如地狱里走出的恶魔,慢慢道——
“你若是不肯配合,那我就只好去问问国师了,也不知他是否能撑过大理寺七七四十九道刑罚呢。”
半晌。
恒莲深吸了口气,闷着声音,晦涩道:“我虽见过你的母妃,也曾折磨过她,可不是我杀的她。”
不是恒莲动的手?
那真凶究竟是谁?
裴嘉胤敛去眼睫,眼底略过沉沉的思量。
另一边,孟雨萱先一步出了宫门,却是直奔侯府书房。
“表妹,这更深露重的,你怎的来了?”
江延怀听到院门口似乎有动静传来,下意识望去,却是难掩惊讶。
孟雨萱笑了笑,见江延怀若有似无地朝她身后张望,正色道:“他今夜留在宫中,只有我一个人,我来寻你,是有一事相求,还望表哥能够应允。”
名义上,她仍是宁远侯世子的妾室。
既是要离开,自然要清清白白地走。
江延怀了然的挑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压低声音问道:“那他可知道?”
孟雨萱并不欲多做隐瞒,一对儿水眸里沉着坦诚,一字一顿:
“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他无关,还望表哥成全,即便离开这侯府后,我的日子会不好过,我也甘之如饴,落子无悔。”
江延怀定定地凝了孟雨萱许久,终是被女子眼尾处盘旋的那抹坚韧所感染。
“好,我答应你。”
这桩糊涂债,也是时候该了结了。
江延怀走至书案前,优雅地提笔,隽永如松的字迹落下。
“今而咨文,孟氏雨萱不再为我江氏之女,从今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愿卿平安,万事顺遂。”
夜色渐深,孟雨萱从书房中缓步走出,脚下的步子异常地轻快。
在离开江府前,她还有最后一件事儿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