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线到会晒约莫百里,张七部展开了强行军,等他们抵达会晒时天还没亮。
不过,甫一见到会晒对岸的情景张七便傻眼了。
对面显然也有暹罗人在值守,那里也有一座军营,现在还是灯火通明!
会晒的老挝将领逻耶拜见了张七。
“王爷,我早就给您安排好了”
“哦?”
“从这里往下游约莫三十里,大江先是向南,接着又折向北边,形成一个类似于景线那样的大湾,我们叫做帕乌通,眼下贵国的船只已经趁着夜色开往了那里,你等不如再辛苦一下,从那里渡河”
张七点点头,“多谢将军了,不过面对这一次暹罗人的大举北上,贵国就没有什么想法?”
逻耶笑道:“我才一万人,能够守住会晒就不错了,哪里还敢有什么非分的想法?”
“不”
张七不顾疲累,赶紧展开了忽悠大计。
“据我所知,贵国曾被暹罗人好几次占领,占领期间贵国国民都是二等、三等人,除了少数贵族,都被当成牲口来使唤,还不允许你们进入寺院礼佛,还曾从贵国掳走几万年轻女子”
“这种奇耻大辱,贵国难道就不想报复?”
“......”
“以前贵国四分五裂也就罢了,眼下苏里亚旺萨国王雄才大略,统一了整个老挝,正是有所作为的时候,现在我来了,难道就不想跟着我军攻击暹罗人?”
“......”
“将军,不瞒你,这一次本王不但要解救莽吉隆,还要一气杀到大城府去,我郑重承诺,只要你带着军队跟着我,我会让你抢劫素可泰府,我是知道的,那里有一半人的口音与你们是一样的”
“抢完后不妨将那里的人口掳走一半,也算是报了历史上暹罗人对你们的一箭之仇”
“可......”
“放心吧,帕碧洛正在全力攻打清莱城,没有多少心思放在这里的,会晒放上两千人马守住港口就行了”
“将军,我是谁?缅人的副王,大明的南诏王!自从出道以来从未有败绩,还一直是以少胜多,难道暹罗人比清军还强?比缅军还强?”
“将军!你如果这次跟着我立下大功,肯定会被国王高度重视,没准会封给你一大块封地,我还承诺,只要你这一次出兵,今后我国的任何好东西都向你开放”
“那火炮火枪?”
“没得说,燧发枪都可以交易”
逻耶顿时大喜,他手里只有一些最原始的火绳枪,如果能拥有明军那样的燧发枪,那自己就是整个老挝王国不可忽视的一股强大势力了。
最终还是张七以往的赫赫威名打动了他。
“干了!”
......
次日晚上,帕夭城。
帕夭城只是一座小土城,方圆约莫四里,里面的建筑物也尽是一些竹楼,只有最中间是一座有着典型暹罗风格的庭院,已经是夤夜时分了,这里依旧是华灯尽放,载歌载舞。
载歌载舞的场景十分诡异。
现在是十七世纪,场中并没有暹罗人出现,只见一个西夷模样的人正在拉着小提琴,几个日本浪人则拉着三味线(三弦琴),一个华人模样的老者则跪坐在地上弹奏着古筝。
场中自然有一些舞女,看得出来她们以前都是贵人,现在却只能强颜欢笑,她们的身边围绕着一群矮小、浑身赤裸裸,只有腰间系了一块兜裆布,兜裆布在腰间环绕一圈,再从肚脐附近往下垂了一段,勉强遮住了羞物。
他们也跟着舞女在跳着日式舞蹈,一边跳着一边调笑着,随着舞动那黑乎乎的羞物也不时露出来,场面十分丑陋。
当中坐着一个浑身穿着金色丝绸短装打扮的中年人,他倒是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同样打扮的年轻人,眼中却露出了厌恶的申请。
那中年人就是时下的暹罗国王那莱,年轻人则是他的长子帕耶多,他曾在法国留学三年,能讲一口流利的拉丁语,自己还加入了天主教。
是的,帕耶多是第一个前往法国留学的暹罗人。
目前法国、暹罗王国两国还互派了大使,而那莱国王也是第一个暹罗历史上“睁眼看世界”的暹罗人。
那位弹着三味线的日本人叫渡边雄太郎,是残留在暹罗的日本基督徒首领,虽然时下的那莱并没有让其像几十年前那样统领禁卫军,但还是让他带着留在暹罗的日本武士作为第二禁卫军,也就是镇守王城外围的军队存在。
当然了,鉴于日本武士剑术高超,他们也是正牌禁卫军的武术教官。
那位跪坐着弹琴的老者叫黄华生,是暹罗华商领袖,此时的暹罗王国还是十分开放的,但与中国一样,他们重视农业,轻视商业,上层认为商业是贱业,不屑于参与,下层都是农奴,不可能做,便让华人钻了空子。
黄华生本是广州的举人,二十年前因为清军入侵举家来到了南洋,原本是在越南讨生活的,后来辗转来到了暹罗,暹罗富产木材、稻米、硫磺、锡锭,眼下他摇身一变成了往来广州与南洋一带的豪商之一。
当然了,时下因为台湾郑家的存在,两广、福建一带沿海都禁海了,他只能在沿海岛屿做走私贸易。
幸亏他走得早,否则就被尚可喜杀了,那时尚可喜可是杀了七十万广州人的,几乎是十室九空。
那位拉小提琴的就是华尔康,希腊人,得到法国国王路易十四的青睐,让其担任法国驻暹罗大使,还担任暹罗教区的教主。
法国人还派遣了一支军队来到暹罗,帮着那莱训练军队,眼下正是双方的蜜月期。
时下的暹罗国,是典型的农奴制国家,除了贵族就是农奴,当然了,也只有贵族才能担任士兵,华尔康来了之后,又根据欧洲的情况为其从法理上进行了体系化完善。
已经在欧洲颇为落后的骑士制度便被那莱捡了起来。
暹罗国大的贵族有三级:昭披耶(公爵)、披耶(侯爵)、披(伯爵),时下华尔康被那莱封了披耶,黄华生、渡边雄太郎则都被封了披,实际上黄华生就是那莱的皇商,而渡边雄太郎则是雇佣军。
他们三人自然没有封地和农奴,不过是个荣誉头衔罢了,黄华生靠做生意赚钱,渡边雄太郎则靠那莱提供的薪饷过活。
法国人显然对黄华生几乎独霸暹罗国的商业感到十分不满,于是,虽然看不上同为基督徒的日本人,也只能勉强拉拢他们,为的就是对抗华商。
不过,时下的暹罗人对于欧洲人还是十分抗拒的,而对于会说一口流利的暹罗语的华商则是十分友好,愿意加入天主教的又是屈指可数,这让华尔康很是挠头。
华尔康是希腊人,确切地说是奥斯曼人统治下的希腊基督徒,能够被天主教大本营的法国国王看上自然是万分荣幸,得到路易十四的命令后就赶紧带人过来了,他的成效还是不错的,至少让国王、王子都认可了他。
夤夜时分,黄华生有些累了,但又不想倭人独占鳌头,便强撑着兀自弹奏着,华尔康今年才三十多岁,倒是精力旺盛,时下流行于欧洲的曲目一首接一首地拉着,那渡边雄太郎一见到女人更是精力大涨。
弹奏着三味线到了最后,在酒精和女人的加持下同样只裹着一块兜裆布的他的身体某一部分早就起了变化,将兜裆布高高顶起了。
王子帕耶多早就捕捉到了这一点,眼神里的厌恶之色愈甚。
国王那莱却不以为然,他自己有十几个妻妾,对于这种事早就司空见惯,何况,渡边雄太郎等人越是出丑他就越放心,以前的日本人可是一本正经的,可还是闹起了政变。
或许,这也是渡边雄太郎等人故意做出来以取悦国王的法子?
那莱身边的三万大军中的一万都是“骑士”,另外两万则是骑士的仆人,也能上阵杀敌,类似于初期八旗兵的阿哈,但主要是为主人准备马匹、甲胄、武器、饮食的,战争中有了缴获,便帮着转运缴获的。
仆人也是农奴,不过是被主人看中,较为信任的农奴罢了,这样的人回去后主人也会让其帮着管理其他农奴,主人进入寺院礼佛时,也能站在院外伺候,而普通农奴则是不能走近寺院方圆一里范围的。
对于笃信佛教的暹罗人来说,这就完全不同了,故此,这些人虽然冒着生命危险,但只要打了胜仗,回去之后还是“老爷”一般的存在。
暹罗国的人口与缅甸差不多,他们的骑士显然不会超过五万,多出来的显然就是仆从。
区区帕夭城显然住不下三万人,眼下也只有一万那真正的骑士以及日本武士、华人商户住了进来,两万仆从则是围着城堡扎营。
帕夭城原本也有上万人,现在显然无一例外都成了新的奴仆,那莱很大方,全部分给了自己的直属骑士,还分了一些年轻女人给华商和日本武士。
于是,这一万骑士又多出来一名仆从了,加上清迈府、南奔府的,还不止一个。
这就是打仗的好处,暹罗贵族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到了最后,土地也会集中在少数披耶、昭披耶手里,区区披最后也只能成了专业的骑士,从国王那里领取薪饷过活。
故此,但凡有战事,骑士们还是十分踊跃的。
这一次显然更是如此了,没想到一向凶神恶煞的莽吉隆在他们面前是这样不堪一击,不消十日就连续退出清迈府、南奔府,一直退到了澜沧江边上的清莱府。
在那莱等人眼里,名将帕碧洛拿下清莱城只是时间问题,他们在这里坐享其成就好了。
就在此时,那莱打了一个哈欠,黄华生早就忍不住了,赶紧爬了起来。
“大王,天色不早了,不如早些歇息吧”
那莱点点头,正要说话,外面传来了一声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