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缊蓉何尝不是这样期盼?
可心底那份不明所以的悸动,如同平静湖面上泛起的层层涟漪,不安的情绪在她心中悄然蔓延。
宋衍熠那反常的平静,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诡异的宁静,让人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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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鹤园内,翠竹森森,庆安跪在石板路上,身体因恐惧而不住地颤抖,时间仿佛被拉长,直至宋衍熠冷冷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去查一查那位名叫林晗的书生。”
庆安一愣,尚未从惊讶中回过神来。
宋衍熠的眼眸幽深,寒光穿透了秋日的暖阳:“拿着我的名帖,邀请他明日来谢府做客。”
另一边,崔缊蓉几乎整夜未眠,思绪万千,心中既有不安也有期待。
清晨,她在厨房为老夫人准备了精致的药膳,待回到秋水院时,翠竹已经等候多时。
“表小姐,公子吩咐让您去练习琴艺。”
翠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谨慎,仿佛担心这突如其来的吩咐会让崔缊蓉感到不适。
崔缊蓉眉头微蹙,略感困惑:“不是说好傍晚才开始上课的吗?”
“可能是公子近日过于繁忙,未能及时授课,因此想要今日为您补上,小姐还是早些过去吧。”
翠竹耐心解释。
崔缊蓉轻叹一口气,点头应允,随着翠竹一同朝松鹤园行去。
抵达时,水边书房的门窗洞开,宋衍熠端坐在琴桌旁,一袭银灰色长袍衬托得他更加清逸脱俗,发丝用一根精致的锦带随意束起,余下的则随风轻轻摆动,他那修长的手指在琴弦间自如游走,每一次触碰都散发着超凡脱俗的气韵,琴声清澈悦耳,仿佛能够穿透心灵的壁垒,直达听者灵魂深处。
崔缊蓉立于门外,心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一句古诗: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眼前的宋衍熠,恰如诗中所描述,风度翩翩,世间难寻。
他抬头望向她,眼神温和而深邃:“表兄。”
“最近有坚持练琴吗?”
他询问的语气平和,似乎昨晚的一切从未发生。
“有的,我每日都有按时练习。”
崔缊蓉答得诚恳。
“那就来为我弹奏一曲吧。”
她慢慢走近,却发现宋衍熠并无起身让座的意思,不由得尴尬地看了一眼那扇敞开着的窗户。
“窗户还开着呢。”
她轻声提醒。
“庆安在外面守着,无需担心被打扰。”
他的回答简短有力,不容置疑。
崔缊蓉的目光流转,再次投向窗外,湖面上阳光闪烁,波光粼粼,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秘密,与屋内的琴声交织成一幅动人的画面。
“过来这里。”
他的语调带着淡淡的凉意,却有种难以抗拒的魔力。
崔缊蓉对视着他那双深邃莫测的眼睛,犹豫片晌后,抿紧嘴唇,顺从地坐在他身旁,自然而然地依偎在他的膝上。
她的指尖轻触琴弦,按照他教导的指法,温柔地复习起来。
“进步不少。”
他贴在她的耳边低语,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带来丝丝痒意,“今天我们来学习新曲,就是你提起的《湘妃怨》如何?”
崔缊蓉轻轻点头,眼中闪烁着期待。
他将琴谱置于一旁,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挑,琴弦震动间,悠扬而略带哀愁的旋律缓缓流淌而出,仿佛能穿越时空,讲述着古老而遥远的故事。
崔缊蓉专注地望着他抚琴的身影,内心感慨万千。
外界传闻宋衍熠天赋异禀,起初她将信将疑,而今亲眼目睹,方知所言非虚。
不论是何种艺术,他都能迅速捕捉其精髓,信手拈来。
原本以为他对《湘妃怨》这类凄美哀婉的曲目会无动于衷,但此刻,从他指下流淌出的每一个音符都似乎蕴含着无尽的情愫,直击人心,让人不禁疑惑,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竟能将悲欢离合演绎得如此淋漓尽致。
一曲终了,门外响起翠竹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室内的宁静:“少爷,林举人已到。”
那一刻,空气仿佛凝固,一场未知的风暴,即将在这座府邸悄然上演。
崔缊蓉的身形微微一震,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了心灵,心跳在那一刻猛然漏跳了一拍,整个人如同被电流窜过,猛然转向他,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与慌乱。
而他,坐在那里,神色平静得像是未被微风吹拂过的深潭,语气平缓地吐出每一个字:“今日,我特地邀了林晗来做客,他曾于危难之际助你一臂之力,无论是人情还是道理,我都应给予他足够的感谢。”
听闻此言,崔缊蓉仿佛被惊醒,急忙从他膝上站起,动作中带有一丝难以察觉的仓皇,声音里满是急促与不安:“那……那我先告辞了。”
语毕,她的眼神躲闪,似乎在逃避即将到来的风暴。
宋衍熠的手指轻轻搭在身旁古琴的弦上,琴弦随着他冷淡的话语轻轻颤动,仿佛连空气中最后一丝暖意也被冻结:“你这是要跑去哪里?难道连向林晗表达一声感激之情的时间也没有吗?”
他的声音里没有温度,冷得能让人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崔缊蓉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握住,呼吸也随之变得艰难。
他的不信任与怒气并未因时间的流逝而有丝毫消减,反而以一种更为隐蔽的方式笼罩着她。
邀请林晗前来,无疑是为了将她与林晗之间那不可告人的秘密公之于众,彻底斩断她心中尚存的一线希望。
他那深邃的双眸牢牢锁定了她,平静的嗓音里却蕴含着不容反驳的力量:“到我这里来,婉婉。”
面对这份命令,崔缊蓉心中骤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决心孤注一掷。
她紧咬着下唇,强忍着内心的波澜,每一个字都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表兄有贵宾在座,我就不便打扰了。”
说罢,她挺直脊背,毅然决然地转身,企图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空间。
然而,宋衍熠的声音如同冬日里的寒风,依旧冷漠且不容商量:“今日你若擅自离开这门,林晗恐怕就无法安然离开谢府了。”
这话如一道无形的锁链,瞬间将崔缊蓉的去路封锁。
她脚步一顿,全身如遭雷击,僵硬得宛如冰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