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薇小脸苍白,面对皇兄的担忧,她勉强扬起一丝浅淡的笑容,柳眉轻蹙,看了外面被拖下去的宫人一眼,似是有些犹疑,踌躇一番才细声开口道:“皇兄,薇薇来是想求皇兄放了那犯错的奴才。”
“你说什么?”君钰惊讶的声音不由自主上扬,当即眉头紧皱,“皇妹这是何意,这狗奴才为了区区蝇头小利,可是险些害你丧命!便是将他千刀万剐都不为过,那里有放了他的道理!”
姜小薇早料到他会这样说,一手紧捂胸口,虚弱不堪的模样令人心疼不已,墨白当场就坐不住了,突兀开口道:“公主殿下大病未愈,理应多加休息才是,莫要为这些不相干的人熬坏了身子。”
墨白说出的话已是相当克制,天知道他看到心上人摇摇欲坠的纤弱身躯时,整颗心都揪紧了,生气她不好好休息出来乱跑,更气自己在这种场合之下,却连简单的拥抱一下都做不到。
姜小薇不知墨白又酸又辣的心情,她满面愁色地望着君钰,求情道:“皇妹听闻他家境贫寒,弟弟妹妹生了病,却连看大夫的银子也凑不出来,委实可怜,还请皇兄看在皇妹如此恳求的份上,放他一条生路吧。若是父皇知道了,必定也于心不忍的……”
姜小薇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还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眼眶微红地哀求着君钰,俨然一副不忍人间疾苦的模样。
君钰脸色却有些发黑,他不知道这姜小薇又是抽的哪门子风,平日里没见你如此善解人意,怎的每到关键时刻,便要来坏他的好事?甚至还搬出父皇来压他,这让君钰心中恼火极了,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四皇子冷着脸站在那里,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一时气氛有些僵持不下,若是当真顺了姜小薇的意,放过了这奴才,那便是后患无穷。
他用此事要挟俞桃,让俞桃为他所用,帮他拉拢墨白,然而若此事办不成,那他的计划便全盘暴露了。
俞桃的脸色从姜小薇进来后,便没有好看过,原本四皇子找上她,她还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四皇子是想利用此事拉拢墨白。
走投无路的俞桃压根儿没得选,只能紧紧抓住四皇子递过来的这根救命稻草,何况,在她看来,墨白效忠四皇子不过是早晚的事。
毕竟以四皇子如今的声势,诸多皇子中,他是最有可能继任大统的人选。
是以,面对四皇子的条件,俞桃想也没想便答应下来。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谁知半路杀出个姜小薇来,俞桃怀疑自己是不是和姜小薇天生犯冲。她白着脸,大脑飞速运转,思索着脱困之策。
不过片刻,俞桃便抱拳上前,沉声道:“殿下,依卑职看来,既然公主殿下不愿惩治这奴才,那便听公主的意思,莫要杀生,也算为公主积德。”
四皇子听了她这话,眉头紧锁,却见俞桃又话锋一转,继续道:“只是,这死罪可免,活罪却难逃,不若打他几板子后,逐出皇城去,任由他自生自灭。”
这“自生自灭”四个字用得确是妙极,把那人逐出宫,届时,不论是让他来个意外身亡,或是偷梁换柱,还不都是他们说了算。
君钰身为权势滔天的皇子,想弄死区区一个奴才,比碾死一只蚂蚁更简单,还不是一念之间的事,委实不必如此纠结。
俞桃的话让四皇子顿时茅塞顿开,是他一时钻进死胡同里,竟未想通这一层,既然如此,即便此时给姜小薇一个体面,意思意思放过那奴才又如何?
思及此,君钰紧绷的神情霎时缓和下来,故作镇定地思索片刻后,便顺着俞桃的台阶下,“俞副将所言极是,既如此,那便听皇妹的,放他一条生路,几板子打了扔出去!”
姜小薇见终于劝服了皇兄,芙蓉般美丽的脸庞露出欢欣的笑,对君钰福了福身,“薇薇多谢皇兄仁慈!”
“薇薇这话便是见外了,你我是兄妹,血浓于水的关系,何必言谢,你总是这般善良,真是让皇兄自愧不如。”君钰笑得温润如玉,一手扶起姜小薇,口中虚情假意地说着场面话。
“皇兄惯会同薇薇开玩笑,薇薇比不得皇兄,皇兄心中是大爱无疆,装着整个大楚的黎明百姓呢,皇兄不说,薇薇却是知道的。”姜小薇笑意盈盈,一双水漾的眸子里满是崇敬。
不知是不是心中有鬼,君钰总觉姜小薇话中有嘲讽之意,但看姜小薇一副崇拜的单纯模样,又似乎是他的错觉,君钰面上不显,只是笑得温和。
墨白目光沉沉地看着眼前二人的兄妹情深,心里直泛酸气,君钰那只咸猪手还拉着姜小薇的皓腕不放,若是眼神能射箭,墨白早将四皇子的手射成了筛子。
嫉妒险些将他一颗心灼穿,墨白勉强还保有着为数不多的理智,同时也察觉到了俞桃和四皇子之间的暗潮涌动。
墨白生平最忌拉帮结派、结党营私的行径,对麾下的将士自然也是严令禁止,却不知何时俞桃和四皇子有了交情,熟到俞桃甚至能左右四皇子的决策。
墨白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二人,又快速移开目光,若是俞桃不站出来,兴许他还不会察觉到其中有何猫腻,但偏生俞桃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候跳出来,让他不得不深究。
此事背后隐藏着什么秘密,让这两人如此急于掩盖?
看来,不应当再把俞杉留用,一个离了心的下属,早晚会给他带来麻烦。
几人心思各异,各怀鬼胎,却都不约而同地装出和平的假象。
姜小薇见皇兄终于答应自己的恳求,似是如释重负一般松一口气,又捂着胸口,强忍着心口的刺痛,露出一丝柔弱的笑来。
不等姜小薇开口,君钰便关切道:“皇妹身体未愈,便莫要在外走动了,这赏雪宴也散了,皇妹便回宫好好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