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将姜小薇带出宫后,并未将她平日里用惯的下人们也一并带来,而是选了几个办事机灵的伺候姜小薇。
毕竟在旁人眼中,“秦国公主”依旧久居栖月宫,足不出户,若是将下人们也带来,反而容易露馅。
墨白给了那丫鬟一个眼神,丫鬟会意,知机地退下了。
墨白知晓姜小薇尚在同自己怄气,让下人守在外头也不过是为了拦他罢了,而拦不拦得住又另说,两人都心知肚明。
“丫鬟说你身子不适,怎的不请大夫来瞧瞧?你身子弱,但凡有哪里不舒服,都要让大夫前来诊治才是。”
墨白一面说一面走进里间,发现姜小薇躺在床上,以为她当真病了,顿时有些着急,快步走到床边,将躺在床上的人扶起,却见姜小薇双眼紧闭,唇色雪白。
眼前的人似乎与梦境中奄奄一息的女子重合,墨白心中大恸,他不敢细想,急切地晃动姜小薇的肩膀,“薇薇!你怎么了?!你别吓我!你快醒醒!”
“来人!快来人!快去请大夫!”
下人们何曾见过墨白如此失态的模样,当即也不敢怠慢,连滚带爬地跑去找大夫。
墨白紧紧抱住姜小薇,胸口细细密密的疼悄无声息地蔓延,让他险些落下泪来,“薇薇……薇薇你怎么了?别离开我,求求你……我会发疯的……”
“唔……你干什么?”姜小薇被墨白抱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终于被墨白吵醒,她秀眉微皱,“你又发什么神经?”
听到怀中人的声音,墨白怔愣一瞬,松开姜小薇,看着眼前的人好端端的,“薇薇……你、你没事?”
姜小薇还没忘记自己是在与他置气,本想说死不了,只是见男人眼眶通红,甚至还带着泪光,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
他以为她死了?
到嘴边的话突然就说不出来了,她好不容易硬起的心又不知不觉塌陷了一角,只是轻声答道:“我无碍,方才小憩一会儿,却被你吵醒了——”
话音未落,便被墨白一把拥入怀中,男人庆幸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太好了!你没事……幸好你没事……”
姜小薇甚至能感受到他在微微颤抖,似乎方才是真把他吓到了。
难道是因为昨日的事,这才让墨白以为她一心寻死?
姜小薇心中无端涌上一股愧疚,有些心酸又无奈,她两手覆上男人的背,软下声音安抚道:“瞎想什么呢?我能有什么事?”
“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好吗?”墨白眼眶熬得通红,目光恳切地凝着姜小薇。
“我……”
男人眼中柔情满溢,姜小薇迟疑了,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拒绝的话,但依然固执地死守着心中最后一道底线,垂眸不语。
见姜小薇螓首低垂,墨白不愿再为难她,终是长叹一口气——
“你回宫去吧。”
姜小薇猛一抬头,目光中带着惊讶和无措,他不要她了吗?
姜小薇原本一心想让墨白放弃自己,为此不惜以死相逼,然而当他真正做到放弃她时,她却只感觉到胸口一阵紧缩,疼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本就该是如此……
姜小薇捏紧了自己的衣角,试图在心中说服自己。
他们终将回到各自的位置,再继续纠缠下去,只会让两个人都痛不欲生。
是了,放弃她吧……
“嗯。”姜小薇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神色有多茫然无助,只是木然地点了点头。
“我不日便要离京,不能时时保护你,便是在宫中,你也要小心提防。”墨白不放心地叮嘱道。
姜小薇想问他要去哪儿,去做什么,然而话到嘴边却都咽下了,她如今已没有立场再过问他任何事情,姜小薇强忍酸楚,冷淡地“嗯”了一声。
两人一时相顾无言。
“薇薇。”墨白轻唤了她一声。
男人低沉的嗓音带着无限的缱绻柔情,姜小薇心下立时漏了一拍,险些克制不住上涌的泪意,姜小薇转过头,不让墨白看到自己微红的眼眶。
墨白刚想说什么,却见姜小薇一副逃避的模样,显然是不愿意听,墨白心下失落,却也并未再多言。
姜小薇未听见身后再传来男人的声音,半晌,她才缓缓转头,身后却空无一人,那人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开。
这还是头一回,她被墨白如此孤零零地留在原地,心头莫名空落落的。
如此各回各位,也好。
当日下午,姜小薇便被墨白秘密送回了栖月宫,宫中一如往常,偌大的皇宫竟无一人发现宫中的秦国公主是墨白安排的冒牌货。
姜小薇知晓墨白深受父皇器重,日后甚至有望继承大统,越是如此,她便越不能与墨白有任何逾礼之处,堂堂一国之君,竟与自己的亲妹苟合,传出去岂非让天下人看笑话。
即便是为了墨白,她也绝不能让自己成为他的污点。
做出这样的决定,姜小薇本以为自己一定不会后悔,然而,墨白出城当日,便在燕京城外被人伏击。
消息传回燕京,承昭帝震怒,命人彻查此事,定要严惩幕后指使者。
姜小薇在听闻墨白被袭身亡的消息时,当即大受刺激,吐血昏迷,随后大病一场,卧床几日不见好转。
自打噩耗传来后,姜小薇便整日以泪洗面,心痛如绞,太医千叮咛万嘱咐,让她莫要过于悲伤,于喘疾无益,然姜小薇早已被悲痛淹没,一连几日不吃不喝,病情越发严重。
尤其是当姜小薇知道,原来墨白离京,是为给自己寻药,更是心中大恸,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本就羸弱的身子越发削瘦。
墨白的死,仿佛是个信号一般,瞬间便点燃了山雨欲来的燕京,京中不少势力都在蠢蠢欲动。
“殿下,您再伤心,也得吃东西啊,奴婢求您吃点吧……”小桃见姜小薇如此难过,心里也不好受,伺候姜小薇的下人中,只有她知道两人的事,她自然明白,姜小薇不只是单纯地为“兄长”悲痛,可惜……怨只怨造化弄人。
“本宫吃不下……”姜小薇坐在窗前,呆望着窗外,美眸含泪,喃喃道:“早知有今日,我当初便不该同他置气……他临走时想同我说说话,我也爱答不理的……日后再也见不到了……”
话落,两行清泪潸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