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世界重生者只有一人,穿书者也只有一人。)
1977年的高考是国内高考史上盲报时代的开端,即所有人在考试之前根据自己的成绩和爱好填报高考志愿。
在那个信息极其闭塞的年代,在填报志愿这个环节不知让多少优秀的考生与学校失之交臂,又成全了不知多少幸运儿。
而且1977年12月组织的高考是不对外公布分数的。
所有人在考完之后都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街道或村外的马路,每次邮递员的出现都能引起一阵心情澎湃,然后是失望后的情绪低落。
1977年冬天不知多少人家门口多了一尊或几尊望夫石。
搞得诸多邮递员同志个个亚历山大,根本不敢和路边的熟人打招呼,生怕自己一张口就让对方误会有通知书来了。
而陆续抵达邮局的通知书,在邮递员们的眼中也是热乎乎的香饽饽。
亲手把这封代表着新的人生和未来的东西送到人家手里,对于邮递员来说也是一种很过瘾的事。
当然有条件的人家还会乐呵呵的塞上一包烟......。
机械厂最近供销社的香烟卖得相当快,几乎每个参考孩子的家长多少都咬牙准备了几包好烟。
其中一包是给邮递员的,剩下的那包准备现场分给来贺喜的邻居。
但机械厂这回参考的子弟还没一人收到通知书。
杜刚把脚下大绿色二八自行车踩得跟风火轮似的,加上他那深绿色的邮政棉衣,沿途所有人都指着他议论纷纷。
“看那邮递员的速度,怕是谁家出了大学生了吧?!”
“必须的,你看这小伙脸上的笑根本没遮拦,就是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这么幸运。”
杜刚本来就是机械厂的子弟,故而他距离厂门还有几十米的时候便开始拼命的摁车铃。
今天所里的人都羡慕死了杜刚,因为迄今为止他们邮局收到的最重量级的那份通知书的派送任务被杜刚给抢到了手中。
一来机械厂那片的派送任务本来就是杜刚的,二来人家杜刚与要拿通知书的这家人很熟。
听到铃声的机械厂的门卫不耐烦从窗子里看了一眼。
杜刚这小子他太熟了,门卫大爷急忙开了侧门,又追着一路飞奔的单车问:“小刚,是厂里谁家的考中了?!!”
杜刚的邮政单车嗖的一声从侧门里穿了过去。
“是张家的!张宏城家!他妹妹考上了~!”
门卫大爷与有荣焉的连胡子都飘了起来,他故意大声对着杜刚的背影喊。
“张玉敏是吧?她考上哪个学校了?”
“水木大学~!!”
杜刚迎着寒风欢快的嘶吼着。
“全市理科第一~!!”
沿途的厂里职工和家属纷纷侧目,被震得无以复加。
有人拍手捂嘴说好,也有人酸溜溜的说张家的祖坟冒了青烟,然后被人用抓住迷信份子的目光盯着,落荒而逃。
片刻之后,职工宿舍楼的某处。
一个嚣张的女孩子笑声响彻了整栋楼。
“哈哈哈哈哈,妈妈,我是全市的理科状元~!”
“我要去京城读大学了啊~!!”
裴淑静看着手里的通知书,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整个人都是懵的。
当初继子说自己妹妹铁定能上大学,她还一直患得患失的。
梦游状态中的裴淑静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欢欣鼓舞的邻居们已经帮她做好了一切。
等她回过神来,自己家里已经摆满了糕点零食和小板凳。
邻居大爷大妈已经自主召开了茶话会。
他们对着小尾巴翘到天上去的张玉敏那就一个夸。
裴淑静难得这回没有说教一二,她忽然才发现自家闺女那小骄傲的性格八成都是邻居大爷大妈们给娇惯出来的。
整栋楼里,好像就他们家有闺女,大爷大妈们从小就稀罕她。
接到继母报喜电话的张宏城当天喝得有点多。
对于继母患得患失说起张玉敏那侠气又骄傲的性子,张宏城却不以为然。
要不是有这个骄傲性子在,他妹子敢没开考就盲报水木?
喝多了的张宏城想起自己刚穿过来的那天,兄妹俩为了攒几分钱的零花钱,在机械厂食堂抠抠搜搜啃馒头吃菜汤,自己不过是多买了一份咸菜,都被张玉敏埋怨了两天。
老怀大慰的张宏城觉得眼角有些湿润,不过他出门之前还是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整个湿地农场自从高考之后,所有人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这种沉默是源于每个人心中的忐忑。
这次高考的题目相对于后世历次高考那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所有红旗湿地农场的参考知青都觉得题目似曾相识,做起来得心应手。
但在他们出考场之后,却看到众多痛哭流涕说题目难的人,这让大家伙的认知产生了严重的偏差和自我怀疑。
回到农场之后,所有人整天都浑浑噩噩的。
要不是张宏城强行命令每个人必须对答案估分,怕是不少人都不愿意回忆起这次考试的场景。
黑省高考的时间差几天就要跨年,所以录取通知出来怕是要到了第二年一月。
故而一九七八年的元旦,红旗湿地农场过得异常冷清。
各营房的大门在这些天里坏了七八次。
主要是知青们频繁的出门呆看湿地农场入口的方向。
就连负责修门的王凤志也是心不在焉的,锯木头的时候差点把手给锯到。
……
一月十二日,裴淑静在机械厂小食堂摆了五桌酒。
厂里领导也因为张玉敏这个全市理科状元,亲自到场祝贺,并免掉了所有的费用。
一向自控能力极强的裴淑静在当日难得的喝多了。
张前义的老家在当地,但他和老家的人从来不往来。
老家那边的人也当张前义是个空气般不存在。
张前义在十二岁那年被合族人以克父克母克爷爷的名义赶出了张家。
流浪两年差点饿死在路边,后来被人捡去当徒弟,其实是当儿子养。
好不容易混到抗战胜利,师父兼养父却被dG砍了脑袋。
一怒之下的张前义这才逃到北方投了军。
张前义和本地的老张家向来看不对眼。
就算当年张前义当了连长,住在乡下的老张家也没派半个人来看过他们家。
当年的周杭萍和如今的她对此事都耿耿于怀。
可就算是如此执拗的老张家,在听说张玉敏考了全市理科状元之后,竟然也舍得下面子来了七八号人祝贺。
还言之灼灼的说之前张前义的堂伯如何如何的恶劣之类的结论。
本该属于张前义的祖屋等东西都被队里商议着还了回来。
这让裴淑静恨不得马上回去,在张前义的遗像前好好诉说一番如今的境况。
这口气他们的女儿帮他们出了!
张前义奋斗了一辈子,都没得到的公道被他女儿拿了回来!
对于老家的亲戚张宏城向来无感,只是听着电话那头继母肆意的哭泣声,他多少能猜到家中长辈对这件事是多么的在意。
挂掉电话,还没等张宏城从老张家的恩怨情仇中想出什么来,电话铃骤然又震动了起来。
“是红旗湿地公社夜校吗?”
“我这里是及西邮政局。”
“有你们的大学通知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