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二人背影越来越远，罗师爷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王爷，关于救陛下的事儿……”
永安王合上鸟笼的黑布，道：“我知道，那小子没说实话。”
“皇兄是修仙者，而且少说也是通天境初期的修为，怎么会被一只老虎追着跑？他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吗！”永安王冷哼一声。
“陛下那边……”
永安王摇头道：“陛下那边暂时还没有异样，也许越成闲没跟陛下说什么。”
“不过，柳相在这个时间要见越成闲，也难保不是陛下的意思。”
罗成沉思了一会儿，又道：“不过，王爷，刚刚看越成闲话中的意思，他还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永安王说道：“我知道，他不是个傻子，自然能听出我话外的意思。而且，他也知道，他能脱身，刘长庚可脱不了身。”
“刚才在席间……”
永安王止住了话头，刘长庚从拐角走出。
“王爷。”
永安王换了一副面容，笑道：“你来了？没人跟着吧？”
“放心吧，王爷，没人跟着。”刘长庚看了眼越成闲消失的方向，皱了皱眉头，“小闲怎么跟着柳公子走了？”
罗师爷刚欲开口，永安王计上心头，抢先一步说道：“刘道长，刚刚柳公子说，柳相有事要找越公子谈谈，你可有头绪？”
“柳相？”
罗师爷一听，便知永安王打的什么算盘，遂顺着话头往下说去：“刘道长，柳相这人吧，心机颇深，万一越公子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让他抓住了把柄……”
刘长庚沉着脸，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爷，要不今日，你就早些回去吧，我去看看小闲。”
正中永安王下怀。
但他不形于色，“那，刘道长，你注意安全。”
永安王话音未落，刘长庚便没了踪影。
“王爷，高啊。”
永安王嘴角上扬：“终究还是性子太急，经不住挑拨。”
“不管他，我们继续，说到哪儿了？”
罗师爷答道：“说到刚刚在席间了。”
“刚刚在席间，你的魂转术，是失误了吗？为什么刺杀没能成功？”永安王声音冰冷道。
若是越成闲在这儿，他便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乔凌峰在雕骨仪式中的异常举动，果然是跟王府脱不开干系，不过乔凌峰不是中邪，而是受了魂转术的影响。
“王爷，此事还是不可操之过急。”罗师爷仔细分析道，“哪怕陛下和他周围那些侍卫都受了万华镜的影响，中了幻觉，想刺杀陛下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成功的。”
“哦？”
罗成沉声道：“柳相根本没受到万华镜的影响。”
“怎么可能？就算是通天境大圆满，也会受到万华镜的蛊惑。”永安王压低了声音，“难道，柳相那老怪物已经……”
“不一定，王爷，有可能柳相只是恰好有什么仙宝，能抵消掉万华镜的效果。”
永安王点头道：“也是，若是他真突破了通天境，肯定早就飞升天阙了，我不信他会为了皇兄理继续留在大渊。”
“不过，好在他们只是怀疑了胡氏，并没有怀疑到我们头上来。”
永安王拍了拍罗成，“这也多亏了你啊，谁能想到，平日里文弱的书生，竟然也是个修仙者。”
“咳咳咳。”
罗成猛地一阵咳嗽，忙用手帕捂住嘴，一滩猩红在白色的帕面晕开。
“怎么了？老毛病又犯了吗？”永安王搀住罗成。
“没事，王爷，不过是万华镜的副作用。”罗成摇了摇头，揩干了嘴角的血迹，脸色更加苍白。
永安王叹气道：“也怪我，确实是操之过急了。”
“不，王爷，不怪你。”罗成眼神坚毅，“是我的计划不够周密，而且这次行动，变数太大了。”
永安王知道，罗成指的变数是越成闲。
罗成试探性地问道“王爷，乔将军那边……”
“这次事件之后，再想跟乔将军合作怕是有些困难了。”永安王阴沉着脸，“今夜，我得亲自去找一趟乔将军。”
“阿成，我们时间不多了。”
罗成点头道：“我知道，王爷。有些事，我们不能再拖了。”
永安王沉默良久后，淡淡地说道：“阿成，昨天夜里鸾儿突然惊醒，抱着我哭了。”
“我问她，鸾儿，你怎么了。”
“她说，‘阿宁，鸾儿梦到了小时候，爹爹带我在王府后院种下的柳树’。”
“我说，鸾儿，我们明天在院中也栽一株柳树。”
“她又说，‘鸾儿还梦到娘带着我去宁国寺吃斋饭，宁国寺的大和尚给了鸾儿一串糖葫芦。’”
“我说，鸾儿，明天我让嫨鸢带你去弘德寺吃斋饭，再让她带你去买糖葫芦，想买几串就买几串。”
“但鸾儿好像没听见我说的话，她只是自说自话。”
“‘阿宁，阿宁，你说，后院种下的柳树，现在已经多高了？会比鸾儿更高吗？’”
“‘阿宁，阿宁，你说，宁国寺的大和尚还在吗？他有没有当上住持，鸾儿若是回去，他还会给鸾儿糖葫芦吗？’”
“‘阿宁，我想回家。’”
“‘可是，我这副样子，爹和娘能认出我来吗？’”
“‘阿宁，你说我还能回家吗？’”
“她这么跟我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能抱着她，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
永安王有些哽咽了，他的眼角有晶莹的液体闪烁。
永安王拉住罗成的手，用力摇晃着：“阿成，你说，鸾儿还能回家吗？”
“能，王爷。”罗成看着近乎有些着魔的王爷，笃定地说道：“王妃一定能撑到回家的。”
“阿宁，我想回家。”
“阿宁，我想回家。”
永安王笼中的东西又叫了起来，他忙撩开半边帘子，宠溺地将手伸了进去。
“乖鸾儿，乖鸾儿，阿成说了，你一定能回家的。”
罗成的视线飘忽，偶然落在笼子黑布没遮住的一角。
里面不是鹦鹉，而是一滩肉色的烂泥，肉泥表面坑坑洼洼，尽是黑色的瘤状颗粒。
那肉色的烂泥将永安王的手指紧紧包住，待到永安王抽出手指时，上面的肉全都没了，只剩了花白的骨节，而那摊烂泥的体型也稍稍大了些。
永安王却不觉得疼，合上黑布，将指节放入嘴中吮着。
“鸾儿今天胃口不错，多吃点才能长大，多吃点才能回家。”
“回家，阿宁，我要回家。”
笼中物呢喃着，渐渐没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