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意梧将闻歌抱在胸前,飞到大树之上,找了根胳膊粗的枝丫,扶着闻歌坐下。
闻歌生怕掉下去,紧挨着萧意梧,一只手还拽着他的衣摆不放。
萧意梧以手做枕,潇洒随意地往后一躺,闻歌不得不紧跟着坐在他旁边。他看着天空的明月,嘴角微微上翘,心情莫名地好起来。
“贵妃娘娘住在最大的那个宫殿吗?”闻歌看向未央宫内灯火通明处的大殿,此时已是夜半时分,那大殿里人声鼎沸,正是酒酣耳热,兴致高涨时。
“是。”
“娘娘真是好兴致。”
大殿中笙歌曼舞,遥见一名红衣女子,眉目如画,丰乳肥臀,不用酒杯,豪迈地提起酒壶就往嘴里倒,她的身侧,还站着三个相貌俊美身材伟岸的侍从,一人帮她提裙,一人帮她擦汗,还有一人目光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适时地接住她抛出的空酒壶……
闻歌看得痴了!世上还有这样的女人,仿佛天上的太阳,日月星辰都绕着她旋转。
萧意梧的目光转向闻歌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一刻的她很美,月光在她脸颊留下一层朦胧光辉,让她整个人显得既柔美又缥缈,恨不得去紧紧抱住,以免她乘风而起,奔月而去。
闻歌收回目光,用手遮了遮眼睛,仿佛眼睛被大殿中鼎盛的灯火给刺到。
“不舒服吗?”
“没有。”闻歌轻笑,“大殿的光太亮。”
“她的殿中从不点烛火,缀着上百颗拳头大的夜明珠,亮如永昼。”
“比你马车里的还大?”闻歌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回想起初次见到萧意梧的那个夜晚,马车内也缀着夜明珠照明,个头也不小。
“当然。父皇总将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她不要的,剩下的,才轮得到这宫里其他人。”
闻歌早听林氏说皇后不受宠,从萧意梧口中才更真切地感受到皇后是何等不受宠。但萧意梧的话语中并无半分不满,就像是在说着一件极小的日常的事情。
萧意梧眼前一黑,闻歌突然面向他,蹲着身子,身子微微前倾,然后拿出一个火折子,吹了一口,火焰在两人之间的小小区域亮起,这个夜晚有微风吹过,那小小的、明亮的火苗便在两人的视线中晃悠起来。
“夜明珠再好,冷冰冰的。”闻歌将火折子往萧意梧面前送了送,“我更喜欢有温度的一盏灯火。”
萧意梧灿烂一笑,忽如千树万树梨花开,“谢谢为我点灯。”
“这是火折子。”
萧意梧伸出手,揉了揉闻歌的发髻,取下她有些歪斜的珠钗,收进自己的怀中。
“主子,你不是吧,你拿我的钗子做什么?”
“改日赔你一匣。这支给我,行吗?”萧意梧目光灼灼地看着闻歌。
闻歌的脸像是骤然燃起来的火折子,一下子又红又烫。这人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就在这时,风变大了,火折子灭了。两人之间陷入绝对的黑暗。
闻歌心里顿生庆幸,她蹲着有一会了,忍不住动了动腿,不小心挨到萧意梧的身体,就像是被火星烫到,闻歌猛地站起来。
“未央宫不过就是比青未宫大一些,精致些,但青未宫有望月楼,有我大姐姐,我想回去了。”
萧意梧伸出手,再次揽住闻歌的腰,低声一笑,“急什么?”
话虽如此说,萧意梧却紧紧搂着她,化为一道风,飘过皇宫高高的宫墙,狭长的宫道。当两人重新站在望月楼顶时,闻歌眨眨眼睛,几乎要怀疑先前的经历只是一场幻梦。然而手上温热的触感犹存,又清晰地提醒她,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谢谢你。”闻歌嘴上说,心里加了一句,谢谢你费心哄我。
“我不也收了你的辛苦费。”萧意梧点点胸膛,衣衫下面,正放着闻歌的那支珠钗。闻歌脸上又是一红,这个人平时看着挺正经,今儿却又特别不正经。
“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闻歌催促,“太晚了。”
本朝的习俗,皇子留宿宫中,第二日赶在皇帝起身前就得去候着请安,若当日有早朝,就需得更早些去金銮殿候着皇帝驾到。
“不急。”萧意梧却扯住闻歌的袖子不让人走。
闻歌的脸莫名一红,想起那日初见,在他的马车内,他放浪地反复扯住她的脚踝。这人怎么老这样啊?
双栖蛊让萧意梧立时猜到闻歌在想什么,虚咳一声,“你莫偷偷骂我放浪,那日是虫子使坏,今日则是有事尚未说完。”
听着他一本正经地解释,闻歌觉得脸更烫了。但烫归烫,闻歌又不是真正的千金小姐,不会羞赧得抬不起头,反而直视萧意梧那张多看几眼就让目眩神迷的脸,轻咳一声,“主子请讲。”
“这第一件,以后少进宫。”他俯瞰着整座皇宫,眼中浮上一层阴云,“如今宫里不太平。”
“宫里守卫森严……”闻歌话说到一半,便顿住,今儿她可不就是遇险了。
“慎刑司,你今日也见识了。”
“今日之事,你该明白,青未宫并非铁桶一块,宋妃娘娘也有顾及不到的时候。”
“若是大姐姐召见,我总不好拒绝。”
萧意梧突然发了狠,“你敢不听我的话,我就只能用我的手段,让你乖乖的。”
闻歌缩了缩脖子,说话就好好说嘛,突然凶什么?
“那第二件呢?”
“南疆公主赛福雅还有三日就会抵京。”萧意梧指指闻歌的胸口,“你我二人体内的双栖蛊,就是出自她手中。”
“她能控制我们体内的蛊虫?进而控制我们?”闻歌变了脸色,那些关于蛊虫的恐怖传说又开始争先恐后地在脑海里打转转。
“那倒不会。”萧意梧说,“子母蛊都在我们身上,她想对付我们体内的蛊虫,除非用更厉害的蛊虫。但我当时专门拿走了她多年才炼制出的蛊王。她手头,拿不出更厉害的。”
闻歌松口气,那就好。
“不过,毕竟是她炼制的蛊虫,子蛊到你身上这件事是瞒不过去的。”萧意梧深深地看着闻歌,“你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闻歌点头,她如何不明白,她和萧意梧的关系要捂不住了,清净的日子即将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