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山怀里抱着一个盒子,他是练武者,目力和常人又不同,能看见萧意梧那张暗影中的脸庞,侧颜凌厉,眉心紧锁,目光不善。
闻歌嘴上说要继续睡,却也知道这走水后哪里还睡得着。果然,没多大会,林氏房里的丫鬟就来了,说是看看小姐可好,怕火势蔓延,叫闻歌过去,和大家一起避到宅中的空旷地带。闻歌便领着林胭脂去了。
萧意梧带着周山在院墙上如履平地,跟在闻歌她们身后,看到闻歌和宋一星他们汇合,被丫鬟婆子们簇拥着,去了花园,这才对周山说,“给我。”
“主子,这好梦香点燃一支可就少一支啊。”周山慢吞吞将盒子递过去,不舍地说,“她的处理方法就很好了,飞梦虫的长处在于难以察觉,其他和普通虫子并无差别,艾草就足够对付,更别说她还……”说到这,周山连忙住口。闻歌割破手腕,萧意梧虽然不会流血,手腕却立时就红了一个圈,瞧着,应该是很疼的。
“本王的命什么时候这般不值钱了?敢对本王动手,必须让它有去无回。”萧意梧又说,“聒噪!”
周山连忙住口,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只拇指粗手掌长的香。
周山默默将香点燃,香雾萦绕而上,像无数匹透明的轻纱,徐徐展开在宋宅上空,将整个宅子都包裹进去。香一下子就烧完了。
此时坐在花园里的闻歌,感觉心里有什么爬了一下。花园里,宋家主子除了宋有为亲自领着下人在灭火,其他人都聚在一起,小孩们睡眼惺忪,被大人抱在怀里哄着,大人们或站或坐,都焦灼地看着冒火光的地方。
刘大放火,只是为了将宋宅的人惊醒,那火势并不大,众人在花园的椅子上还没坐热乎,火就已经灭了。宋有为也过来了,“烧了间屋,我让人先守着,天亮后再收拾。大家都回房歇息吧。”
闻歌等人便又各自回房去,卧房中的梳妆台上,多了一张小纸条。
“好梦!”
萧意梧竟来过她的卧房!闻歌脸上一烧,先前起得匆忙,被子一掀就出去了,床上乱糟糟不说,就是房中,也放着不少女子私下用的物事。他怎么能直接进卧室呢?
林胭脂也看到那张字条,从闻歌手中接过,依旧和先前萧意梧送过来的那幅字放在一起。
“小姐,睡吧!”林胭脂神情放松,“既然主子来过,这房中便不会再有什么害人的东西。”
“嗯。”
闻歌知道林胭脂这是在替萧意梧解释,红着脸点头,重新躺回床上,拉过被子盖过头顶,假装一挨枕头就睡着了。
林胭脂哪里不知闻歌这是害羞了,无声一笑。
闻歌在被子里闷了几个呼吸后,就真的睡着了。
睡着的闻歌自然看不到,在后半夜,宋府上空像被扣了个纱罩,别说飞梦虫,什么虫都爬不进来半只。而到了快天亮的时候,当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冲撞了一下那纱罩后,轻纱冲天而起,互相绞缠着,成一条七彩的光带,朝着远方追踪而去。
外国贵宾所住的国宾馆在安平城离皇城不远的位置,和东城有一段距离。
此时国宾馆内,南疆使团入住的四夷院一间不起眼的小屋子里,有个白发老人轰然倒地,嘴巴里往外汩汩流着血,不多时就将他白色的胡须和头发都染成了红色。
不远处的桌子上,放着一个花盆,里面养着一片翠绿的巴掌大的叶子。若是仔细看,就能看到叶子里侧,有无数个透明的虫卵留下的痕迹。只有最下方,靠近泥土处,还剩着三个小白点,那是还没有孵化的虫卵。
那叶子正肉眼可见地变黄,枯萎。随着叶子的变化,那三个虫卵也失去生机,掉落到泥土里,很快和泥土融为一体。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老人倒地的声音惊动了门外的守卫,守卫们赶紧去通知了赛福雅。
赛福雅本做着睡醒后就有好消息的美梦,被吵醒就知事情发生了变化,浑身充斥着燥意和杀机,随便披了件外裳,屈尊到下人房来查看。
她一看到桌上只剩黑土的花盆,就明白失败了,气得吼道,“宋凌霄,我和你势不两立。”
她身边年老的侍从连忙劝,“公主息怒。今日你和她在宫门口起争执,无数人看见。若今晚事成,反而不美。倒不如来日方长,从长计议。”
“哼,我又不是杀她,她体内有我的小宝,飞梦虫如何能伤到她。可恨。”
“那你又何必杀她全家呢?”年老的侍从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劝谏,“宋一星是宋太傅之子,宋妃之父,他们家并非籍籍无名,一夜死光,必然轰动全城。公主啊,这可是大黎,大黎皇帝杀伐决断,若是查到我们身上,两国必然生隙。”
“将这老东西拉出去。”赛福雅十分不耐地吩咐另外的随从,“要不是看在我父王的面子,我这就拿你喂虫子。”
老侍从满脸无奈,知道赛福雅气急了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满脸的皱纹抖了抖,脚步蹒跚地往外走,“老奴退下了!公主,为了南疆,凡事请三思啊!”
剩下的人没有敢再劝的,心里却都齐齐松了口气,还好那飞梦虫被毁去了,不然,真灭了宋家满门,查到国宾馆,赛福雅少不得拿他们去顶罪。
赛福雅对一切毫无知觉,正吩咐人将死掉的老人丢出去,美丽的脸因为恨意扭曲又可怖,近乎疯癫地说,“气死我了!”
“公主,别气了,气大伤身。”衣衫不整跟在赛福雅身边的俊美男人也劝赛福雅,“你不是说她吃了燊芜茗,活不久了嘛。”
“我本来是想等等的。可她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和我抢男人。”赛福雅大声嚷嚷道,“我越想越气,我等不及要送她去死了。就算一时不能要她的命,看她伤心断肠也是极好的。”
她时而癫狂地大笑,时而愤怒的尖叫,就像个女疯子,吓得国宾馆附近的民居里小孩都哭嚷起来。
俊美男人心头暗暗叫苦!这赛福雅公主正常的时候千娇百媚,是个大方又温柔的好情人。但今晚回来就很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