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歌已然明白宋青青的想法。萧意辉的身份,如果有个好岳家,他本就无缘皇位,将来如何,新皇得掂量几分。而宋青青这边,有个孩子傍身,老死在这后宫里,也算有一份慰藉。
闻歌心中还是觉得萧意辉不会肯就这样了断,然而宋青青如今是孕妇,多说几句后情绪就变得激动起来,闻歌好一阵安抚,再不敢提及萧意辉,又因还有两个娘娘那要送蔬菜去,说了几句话后,见宋青青露出倦色,便离开了。
接下来,闻歌又去了两座宫殿,正是从前找不到借口进去查看的。如今打着皇后的名头,想随便转转,两位娘娘都亲自陪着闻歌走了走,可惜依旧没有桃花染的动静。
谢皇后虽出身贫寒,还是嫁给皇帝后才识了一些字,但为人直爽大方,她未必没猜到闻歌满后宫转别有用意,却不多问一个字。
闻歌在后宫走动,意外地发现谢皇后的口碑非常不错,尤其是那些经年无宠的小妃嫔,提及谢皇后时感恩戴德。谢皇后虽不管后宫,但若知晓哪个妃子用度被克扣了,必然是要过问的,她毕竟是皇后,要发作谁,除非去求皇帝,谁敢置喙?久而久之,宫中不再有从前的克扣之风。
后宫林林总总百来位妃子,生活都还过得去。有那想得开的,知道皇帝的心在莫贵妃身上,也不争宠,姐妹间常常约了一起聊天打牌,日子倒过得比从前闺中还自在些。
闻歌将后宫转了一大半,桃花染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倒发现自家大姐姐宋青青,宫外人眼中仅次于莫贵妃的宠妃,居然是整个后宫过得最辛苦的人!
别的妃子吟诗作画,饮酒谈心,打牌下棋的时候,宋青青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管理后宫,不能让上面的皇帝皇后莫贵妃不满意,不能让下面的妃嫔皇子皇孙们抓住错漏,要裁夺后宫大小事宜,还要将账目做得无懈可击,虽说有能干的宫女们打下手,其中辛苦,也可见一斑。
有日,闻歌又借着送东西到青未宫来,和宋青青闲聊时便提了这话头,宋青青苦楚一笑,“你知道我当年为何会进宫?”
闻歌那日通过双栖蛊看到了萧意辉的回忆,她当然知道,但她不能表现出来。
“我进宫那年,后宫美人犹如过江之鲫,比如今多了好几番。有贵妃娘娘珠玉在前,我如何能入得陛下的眼。全因我在家便能帮着祖父处理文书,让陛下觉得意外又惊喜。他那时候早就在物色听话又能干的女人,既要不和贵妃争宠,又要能替贵妃解忧,这便是我进宫的价值。”
“大姐姐,你竟是因为这样的缘由入的宫?”闻歌惊了,这倒和看到的那段回忆有小小的出入,看来,到底是萧意辉的记忆,不能完全做的准。
“陛下多疑,宣我入宫后并没有立即用我,直到四年前,才慢慢让我代贵妃处理一些宫务,直到今年,才封我为妃,真正代管后宫。”宋青青近些日子的脸色一直显得苍白,笑的时候就像是阳光打在上好的白瓷上,“我也不想劳心费力,等孩子生下来,我便借口养孩子,将事情交出去。陛下龙心九窍,并非只我一个备用之人。”
“大姐姐你想得开,就真太好了。”
“你呢,你在发愁什么?”
“我没有发愁啊。”
“还说没有!”宋青青用手指刮了下闻歌秀气的鼻子,“你满眼沉郁,当我瞎了么?”
这宫里,果然人人都有一双利眼。闻歌都快将后宫转完了,依然没有发现桃花染的存在。如今桃花染真的在后宫,那么最大的可能便是在莫贵妃的未央宫了。因为只有未央宫,闻歌上次匆匆去了正殿,没能在未央宫里随便逛逛。
“大姐姐。”闻歌忙掩饰,“昨儿新得了个话本子,写得太好了,哭得我衣裳都湿了,这会儿心里都还不得劲呢。”
“行行行,我不耽搁你看话本子,快回去吧,别耽搁陪皇后娘娘午膳!”
闻歌松了口气,“大姐姐,今儿你可说错啦,皇后娘娘吩咐,让我今儿陪你用午膳呢。”
今日是萧意梧进宫来请皇后安的日子,谢皇后虽然着急想要儿媳妇,却想起从前萧意梧看见她接进宫的姑娘都如同大雪封山,人没到他跟前就差点被他的神态言语给冻死了,她不知道萧意梧和闻歌的关系,生怕他吓着闻歌,早上特意嘱咐,闻歌不必着急赶回去陪她用午膳。
“那可不巧了。”宋青青却道,“今日贵妃有请。”
“大姐姐,你带上我呗。”
“我以为,你不会再想去未央宫。”宋青青想起闻歌那次去未央宫的怂样,笑着打趣。
“此一时彼一时嘛。”
带上闻歌去未央宫,对宋青青来说只是小事,她不但答应了,还大方地同意闻歌这次带上林胭脂。宋青青是知道的,林胭脂上次在牡丹阁见过莫贵妃后一直惊为天人,时不时念叨两句,想再看一眼倾城绝世的贵妃娘娘。
林胭脂激动地连忙谢过宋青青。
宋青青带着闻歌乘坐宝辇,一路来到未央宫,畅通无阻地进到宫内。这可是宫里独一份的殊荣。如今皇帝都进不来这未央宫,他的人送赏赐来,都只能站在门外等着宫内的人接进去。
因为天气渐渐热起来了,莫贵妃只穿着抹胸红色纱裙,头发高高挽在头顶,发髻旁边只簪着一朵艳丽盛开的白色芙蓉花,脖颈像天鹅一般优美,鸦发雪肤,赤足坐在水边的凉亭中,身后是接天连叶无穷碧的荷花池,映日荷花一朵朵盛放在她身后。
闻歌没出息地又一次看呆了,直到听见莫贵妃天籁般的笑声才清醒过来,偷偷瞥向一旁,总算是安慰了些,林胭脂也显得很没出息。
“进来坐。”莫贵妃懒洋洋地招呼宋青青和闻歌,“等会儿将饭摆在凉亭,咱们一边赏花一边用饭,如何?”
“娘娘好雅兴!”宋青青一边恭维,一边落座。
闻歌本要坐在宋青青旁边,莫贵妃却招手让她过去,和宋青青分坐在她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