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歌让伙计给徐晴光送了一碟茶点过去,便带着林胭脂去二楼专门留给自己的茶室。
这果茶铺子共有三层,一楼除了大堂就是备茶室,二三楼则每层都开辟出十多个单独的茶室,每间又都风格不同,有的雅致有的富贵,迎合不同的客人。
闻歌从不是委屈自己的人,给她自己留出来的那间,靠近二楼楼梯口,虽不是茶室当中最大的,却布置得温馨舒适,在里面看账本,就跟在家里没什么区别。而且,此间茶室还几面都是大窗户,坐在里面,铺子内外有什么动静,都可尽收眼底。
伙计送去茶点后上来禀报,客人称只点了一壶只值百文的清茶,却得店家三百文一碟的茶点,受之有愧。
“你告诉她,有茶无点是寡饮,从来佳茗似佳人,区区茶点,聊赠佳人!”
这次徐晴光接受了闻歌的好意,茶点配茶,更得乐趣。
闻歌和林胭脂商量,“我希望铺子里能有更多徐姑娘这样自食其力的客人到来。你觉得怎么样?”
林胭脂从前开过胭脂铺子,对做生意的门道比闻歌熟悉,果茶铺子开张的整个过程,她都有参与,并提出了很多好的建议,闻歌为此,还特意分了两分股给她。
“安平在此之前,并没有这样专门针对女客人的茶铺,我们是第一家。做生意的前提是赚钱,只有赚了钱,才有更多的可能性,所以我们首要考虑的客人是不缺钱花的夫人小姐们。但我相信,安平乃大黎京城,不会只有徐晴光徐姑娘这么一个爱茶也愿意到茶铺坐坐的普通姑娘,她们虽然荷包里没有多少银钱,但人数众多,若能培养出到我们铺子里坐坐的习惯,利金同样丰厚。”
“那我们先调整下果茶和茶点的品类和价格,让到铺子里的人都能开开心心地喝茶闲坐。”
闻歌望向窗外,一楼因为有备茶室的存在,大堂的空间到底有限,如果想吸引更多徐晴光这样的女客人,得想办法将大堂扩一扩才好。
隔壁的首饰铺子可巧带着个院子,和曾经在雁州住过的胭脂铺子的格局很相似,但占地广很多。闻歌让林胭脂去打听,林胭脂抿嘴一笑,“这哪儿还用的着打听,咱们前前后后的铺子,都在大少爷的人名下。这做生意嘛,有人捧场也有人欺生,大少爷怕你被欺负,特意给你选的这个位置。”
“晚些时候我去问问大哥,可方便将院子借给我用。”
闻歌盯着那院子看了好一会,心中有了清晰的想法。
当时建这院子的人想必手头富裕,院子修的很大,两边各有抄手游廊,连接起平行的两条街上的铺面。但因为两头的铺子都忙着做生意,吃住也都在铺子里,偌大的院子乏人管理,已近乎荒废。
“那有什么说的,只要你开口了,大少爷正支持你开铺子呢,院子横竖都是荒着,肯定会给你。”
果然如林胭脂所说,晚上闻歌和宋有为一提这事,宋有为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还包揽了修整院子的所有事宜,让闻歌只管等着院子焕然一新。这是后话了。
闻歌和林胭脂正商量着铺子的事情,一楼却在此时出了状况,原来今天也有徐家的姑娘们到铺子来喝茶聚会,可能听下人们说嘴,齐齐出了茶室,围住徐晴光。
“哎哟,快瞧瞧,这是谁呀?”
“天天摸尸体的手,也配碰这样上好的茶杯?”
“晦气,天天碰死人的霉星怎么也到这铺子里喝茶。”
“晴光姐姐,这么些年,你这爱喝茶的习惯还没改呢?你那点俸禄,够喝几杯呀?”
……
其他客人们听见动静,也都不免从茶室出来张望。
“这就是徐晴光。”有人自以为很小声地说,“好好的大家千金不当,喜欢去摸尸体,怕是脑子坏了呢。”
徐晴光由着众女子七嘴八舌地议论她,素白的手指端着茶杯,依然怡然自得,只在那尖着嗓子的堂妹的袖子要扫到茶点时,手轻轻一拨,茶点便换到了另一边。
“我说,各位也是大家闺秀,说话就好好说话,口水别喷出来!”徐晴光面露不喜,这些人聒噪她就忍了,弄脏她的茶点,实在不能忍。
“你瞎说什么,我们怎么会乱喷口水……”
“没有吗?”徐晴光的眼睛和一般女子不同,有种刀刃般的锋利,看向谁时,谁的神情不由讪讪地,不敢和她对视。
也并非所有小姐都讨厌徐晴光,有些还很佩服徐晴光潇洒舍弃富贵生活,去做下贱行当,因此劝道,“咱们回去吧,都围在这里有什么意思。她喝她的,我们喝我们的。”
“徐晴光有什么好看的,从前就长得一般,如今那脸跟在灶台滚过似的,乍一看,还以为是我家农庄的仆妇呢。”
“晴光姐姐,这些年你倒是过得舒坦啊,可想起过我们这些苦命的妹妹们?”
徐家的姑娘们恨徐晴光,原因也很简单,有个做女仵作的姐妹,直接影响了家中其他姑娘的婚事。没遇上便罢了,遇上了就恨不得扒她一层皮下来。其他人散去不少,徐家的姑娘却依旧围住徐晴光不放。
“我和你们已经不是一家人,从徐家走出来的那天,我们彼此之间,便已无关系。我过得舒坦不舒坦,与你们无关。而你们苦命不苦命,和我也无关。”徐晴光淡漠地说,“就不要再姐姐妹妹的胡乱攀关系。”
“你就是个害人精,你自己不愿意嫁人,嚷嚷男人还没尸体有趣味,害得家中姐妹都难以找到一门好亲事。”又一个小堂妹骂她。
“今日你怎么突然大方起来了?”又一个堂妹说,“这茶点不便宜吧?以你的月俸,能点的起几碟。”她饱含恶意地揣测,“该不会口头上嚷嚷着终身不嫁,实际上做了那伤风败俗之事,和人无媒苟合了吧?”她讥笑道,“我想起来了,你那位姨娘,就是先当的外室,才有机会进我们徐家,果然是贱人生的小贱人,永远只会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