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了？”
楚凌寒呢喃着还有些不清醒，说完眉头再次紧缩，显然高烧带来的头疼让他很是难受。
云夫人冷哼了一声，“你怎么了，你在找虐！”
“云姨？大哥？”
楚凌寒这才发现他躺在自己床上，而云夫人和谢怀仁都在床边守着他。
“先把你手撒开，阿九的手都被你攥红了。”
云夫人没好气地道，然后后退一步坐在了床边的矮凳上，面带不满地盯着楚凌寒。
这要不是自家孩子，这要不是他现在生病，云夫人定然一根银针甩过去！
拉自家徒弟的手！
还当着自己的面！
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么！
之前她就觉得楚凌寒对自己徒弟有点格外的关心，她还安慰自己是自己想多了，都是同龄人，还一路行来朝夕相处的，亲近点在所难免。
可是你看刚刚，这狐狸尾巴不就露出来了么。
谁的手都不抓，就抓自己徒弟的手。
谢怀仁都没叫醒他，自家徒弟一叫就叫醒了。
别以为自己没听见他叫的那句“姐姐”。
好啊，平日里端的是正正经经，一口一个阿九的叫着，背地里竟然叫阿九“姐姐”！
玩的挺花的啊你！
云夫人的吐槽和怒火楚凌寒暂时还接受不到，他此时只觉得整个人都像被火烧似的难受，只有手里好似握着一块冷玉，细腻柔和，手感和温度都颇为合适，不由得更加用力了几分。
然后突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不对，他视线往下一扫，这才发现自己手中所谓的“冷玉”正是阿九的右手！
他慌乱间连忙松开，然后就见那如玉般的皓腕已经通红，正是自己刚刚暴力下的举动所致。
一时间，他只觉得一股火猛地烧了起来，比刚刚还热还烫，烫的他耳边嗡嗡作响，好似只能听见自己心脏不停跳动的声音。
扑通~
扑通~
扑通~
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急。
好似要从心口里跳出来一般。
“我……”
楚凌寒张口欲说点什么，刚一出声才发现声音嘶哑的厉害。
云姝以为他高烧烧哑了嗓子，连忙起身倒了杯水过来凑到他嘴边，“别着急，先喝点水。”
楚凌寒微微起身，刚要伸手去接杯子，云姝已将杯口凑到了他嘴边。
楚凌寒只得僵硬着身子就着她的手将这水喝下。
一时间，好似一股清泉从自己喉间流淌而下，心脏渐渐恢复平静的同时，只觉得从嘴里到心里都甜滋滋的。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离自己远去，只有眼前的人，是这世间唯一的亮色。
“到底怎么了？为何会这般作贱自己？小瑾说你挥刀挥了快两个时辰，你不是应该休息才对的吗？怎么这般拼命？”
谢怀仁微微俯身看着他，很是不解。
他仔细回想楚凌寒在书房中同父亲讲述的经过，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那为何傅辰会做出如此自虐的行为呢？
难不成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我猜……可能跟那个刺客有关……”
谢怀瑾之前的话突然回响在耳边。
谢怀仁有些恍然，是了，傅辰虽然上过战场见过死亡，但那都是你死我活的搏命瞬间。
被活下去的欲望刺激着，人们会下意识地忽略掉死亡所带来的恐惧和厌恶。
但审问刺客则不同，那是一点点摧毁对方的折磨。
要么精神，要么肉体。
傅辰显然还不会前者，而后者……
想到晚间的时候有侍卫来跟自己禀告，说那个刺客虽然被用了药，但也只是吊着一口气了，而且几乎已经没有了人形……
审问刺客是傅辰监督的，也是他撬开了对方的嘴得到了毒药的配方，所以他之前经历了什么，不言而喻。
说到底，外表再如何成熟稳重，也还是个不足十三岁的孩子啊。
想到这，谢怀仁试探着问，“可是因为审问刺客之事而魇住了？”
楚凌寒的眼睛眨了眨，有些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谢怀仁安慰道：“莫怕，已经过去了，以后这些事交给大哥也就是了，等你大了再参与。
待会喝了药好好睡一觉，明天就都过去了。”
楚凌寒没说话，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云姝却觉得不止于此，她凑近几分轻声道：“可是内疚二哥因你受伤之事？”
楚凌寒神色一僵，睫毛快速抖动了两下，下意识地抿了抿薄唇，眼帘微垂不敢跟云姝对视。
果然，当年那个因为小狗被溺死而躲在床上哭到梦魇的小孩还在，只不过裹了一层大人的外衣而已。
她将手覆在楚凌寒蜷缩握紧的手上，轻轻拍了拍，“二哥受伤是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但这并不是你的错。
追查案件本就带着风险，又怎么可能一帆风顺？
二哥是个成年人，他有自己的判断和身手，替你挡刀是他做出的选择。
你信不信，就算他醒来了你再问他，他也不会后悔这个决定的。
反而他看到你现在因为内疚自责而做出的自残行为会更生气，气他如此在意你的身体，你却如此辜负他的心意。”
云姝这番话说完，楚凌寒已经羞愧的闭上了眼睛，浑身微微颤抖起来。
“可是你不知道，二哥就那么倒在了我眼前，那双永远笑着的眼睛只看了我一眼就合上了……”
楚凌寒的声音有些破碎，眼角也殷红起来，“那个人！那个我们救下的人，竟然还想上前补刀！
甚至，甚至后来再见时，他竟然冷笑着问我是不是已经给二哥备好了后事！
还说真该一刀也结果了我！”
楚凌寒说着说着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半是清醒半是疯癫地呢喃：“你们不知道，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到二哥遍体鳞伤地被吊在两军阵前，他嘶吼着让我杀了他！
我拼尽全力去救他，可是无论我怎么拼命，挡在我前面的敌军都是那么的多，杀都杀不过来。
而二哥，就从那高高的旗杆上径直跌落下来……
我坐在二哥床前看着他昏迷不醒的样子，好像就看到了梦中他遍体鳞伤从高处坠落的样子……”
他一把紧握住云姝的手，赤红的眼睛直直望向云姝的双眸“其实我宁愿那一刀刺在了我身上，我宁愿躺在床上饱受折磨的那个人是我！
也不想我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因为我而受伤，甚至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