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
刘氏瞧了眼笑意不达眼底的萨布素,暗戳戳地提醒道:
“爷,公主是个知情达理的人,若是您无意间冲撞了公主,还是尽早赔罪道歉为好。”
“爷用你说?”
萨布素没好气地瞪了眼刘氏,摆了摆手道:“行了,你赶紧去门外迎她吧。”
“爷跟我一起吧。”
刘氏伸手拽住萨布素的衣袖,拉着他快步朝门外走去。
正门外。
林棠抬眸看着都统府的牌匾,平心静气地等着刘氏和萨布素出来迎接她。
身侧的根扎布多尔济晃了下她的衣袖,疑惑地问:
“额吉,萨布素是黑龙江将军,可这牌匾上为什么写的是副都统府啊?”
“萨布素被你郭罗玛法任命为黑龙江将军前,曾是宁古塔的副都统,当时的副都统也是这最大的官。”
林棠低头看着根扎布多尔济,缓声解释道:
“许是因为宁古塔的百姓习惯叫他副都统,他为了顺应民意,特意没换牌匾吧。”
“这样啊。”
根扎布多尔济微微皱起眉头,略带犹豫地问:
“额吉,百姓们叫他副都统,他也没换牌匾,是不是意味着他可能是个好官啊?”
“他为官如何,自有百姓和你郭罗玛法评定。”
林棠掩住眼底的冷意,轻哼道:
“额吉只知道,他算计了我们。”
“我明白了。”
根扎布多尔济蹙着的眉头微微舒展,他用力点了点头。
就算萨布素将军为百姓和将士做了很多好事又如何?
在其位谋其政,那是他身为宁古塔将军的职责所在。
他千不该万不该利用额吉的善意,妄图把额吉牵扯到政治争斗中。
想好以后,根扎布多尔济板着小脸,抬起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大门的方向。
林棠余光瞥见根扎布多尔济这副模样,扬了扬唇角,正要开口说话,刘氏和萨布素面带微笑地过来了。
“奴才\/妾身见过公主,公主吉祥。”
林棠敛起笑意,面容冷淡地瞧了眼弯着腰的萨布素,接着松开牵着根扎布多尔济的手,越过弯着腰的萨布素走到刘氏身旁,抬手扶起她后,转过身睨着萨布素,开口见山地道:
“萨布素将军,本宫听说你武艺高强,今日特意带了二十个学艺不精的侍卫,想请你指教指教,不知萨布素将军可愿给本宫个薄面?”
“这……”
萨布素微微抬起头觑了眼林棠的脸色,见她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心里咯噔了下。
公主这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不给他道歉的机会了?
萨布素紧了紧拳头,硬着头皮道:
“公主,昨日之事……”
“昨日之事如何?”
林棠扬声打断他,沉着脸道:
“将军不正面回答本宫的问题,是不肯给本宫面子吗?”
“奴才不敢。”
萨布素想起方才回府时,季平派人送来的消息,咬着牙点头道:
“既然公主有令,奴才自是遵命。”
“将军早这么说不就好了。”
林棠脸色稍霁,她抬眸望着巴特尔和他身后新挑出来的九个侍卫,朗声道:
“萨布素将军屡建奇功又久居军营,你们可要珍惜这次机会,把看家本领拿出来请他指教。”
“嗻。”
巴特尔和九个侍卫攥紧手中的木棍,齐声应道。
刘氏欲言又止地看着林棠,她正犹豫该开口说些什么时,林棠又看了眼萨布素,真心实意地道:
“将军,虽说本宫的侍卫们都拿了木棍,但你武艺超群,应当不会介意赤手空拳地与他们切磋吧?”
萨布素抬眸瞧着侍卫们手里小腿粗的木棍,只觉头皮发麻。
十几年前,准噶尔作乱时,正值壮年的他是有以一当十的武艺。
可如今他已年过五旬了啊,便是他经验再丰富,力气也比不上十个年轻力壮的侍卫阿。
更何况,这些侍卫瞧着还是身高体强的蒙古人。
萨布素轻咳两声,正准备称病推脱掉切磋。
林棠看出了他的心思,抢先出声道:
“将军,你不会觉得打不过他们吧?”
打不过他们?
萨布素面色微变,深觉这话是林棠对他的侮辱。
他眼神凌厉地摇了摇头,沉声道:
“奴才活到现在,还从未学过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道理。”
“那将军请吧。”
林棠像是没看出萨布素眼底的冷意,她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空地。
萨布素没忍住冷哼一声,挺直腰身大步朝空地走去。
林棠神情未变,她偏过头漫不经心地瞧了眼巴特尔。
巴特尔收到林棠的示意,借着袖子的遮挡快速给身后的九人比了个“小心应对”的手势。
须臾过后。
萨布素双手成拳放在胸前,巴特尔带着侍卫把他围在正中间。
“上!”
巴特尔废话不多说,拎起木棍便朝萨布素的右肩上打去。
萨布素低头躲过,接着挥起右拳朝巴特尔腹部打去。
拳头还没碰到巴特尔,四周的侍卫拎着木棍又打过来了。
眼瞧着木棍就要打到右胳膊,萨布素硬生生收回拳,不停地摆弄脑袋和身体以此躲避木棍。
察觉到侍卫们手上的招式越来越快,萨布素只觉心里发苦。
他想起季平说的昨夜黑鸣凤被打到不省人事后,又被扔到了协统府门外的事,暗道:
公主说什么请他不吝赐教,实际上就是光明正大地让侍卫揍他一顿。
也不知他被打到……
“啪——”
正愣神间,巴特尔找准时机打到了萨布素的背上。
萨布素倒吸一口凉气,抬腿把离他最近的侍卫踹倒,巴特尔错身走到他身后,趁机又打了他一棍。
瞧见这副场景的刘氏大惊失色,她忍着心颤,提裙走到林棠面前跪下道:
“公主,将军日渐年迈,妾身求您饶了他吧。”
“饶了他?”
林棠听着不断传来的“啪啪”声,低头看着面前的刘氏,轻声问道:
“夫人可知将军做错了何事?”
“妾身……妾身不知。”
刘氏摇了摇头,接着语气坚定地道:
“但妾身会劝将军向公主赔礼道歉,也会让将军保证日后不敢再犯。”
“我从来不稀罕赔礼道歉。”
林棠收起脸上的笑意,冷声道:
“萨布素敢利用根扎布多尔济算计我,他就要想好代价!”
“公主……”
刘氏满脸祈求地看着林棠。
林棠抬了抬下巴,退后两步道:
“夫人,你也为人母,应当知道孩子是母亲的逆鳞。”
刘氏听见这话,闪着泪光,抿紧嘴巴低下了头。
林棠见她没再出言相劝,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低眸看着根扎布多尔济,柔声问:“害怕嘛?”
“不怕。”
根扎布多尔济摇了摇头,“若是额吉不把起了坏心思的人打怕,日后他们肯定还会欺负我们。”
林棠笑了笑,低声问:“那还自责吗?”
“嗯……有点吧。”
根扎布多尔济咬了下嘴唇,轻声道:
“额吉好不容易交了个朋友,今日过后,只怕是又没有了。”
“额吉最在意的是你,额吉只想你能好好的。”
林棠揉了两下根扎布多尔济的脑袋,笑吟吟地道:
“至于交朋友的事,顺其自然吧。”
“谢谢额吉。”
根扎布多尔济抬起头,朝林棠扬了个灿烂的笑脸。
“乖。”
林棠捏了捏根扎布多尔济的脸颊,接着扫了眼远处哆嗦着身子的萨布素,垂下眼帘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