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晚。
安桐半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上面没有播放什么春晚，而是最近热播的一个古装剧，宋柚宁主演的。
安桐夹了一颗麻辣烫的丸子放在盘中，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电视屏幕。
她吹了吹气，趁热咬了一口丸子。
嗯，还是麻辣烫好吃啊。
平时吃惯了什么减脂餐，这种餐那种餐，最后最馋的还是这一口。
这种熟悉的勾兑食品感觉。
“嗡嗡。”桌上的手机振动，安桐不敢耽搁，暂停了电视剧之后就拿起手机。
职业习惯罢了，一来消息第一时间就要看。
【洪熙】：“我们家的年夜饭~请你吃。”
附带几张图片。
还不用点进去，安桐看着缩略小图就看得到满图丰富的颜色。
想必这年夜饭的用的桌子都被摆满了吧。
安桐点击打开大图，首先看到的就是图片最靠前的几个盘子。
【洪熙】：发来一段视频。
点开视频，洪熙的镜头跟着几个盘子，同时口中还念叨着菜名：
“这几道是葱油拌海蜇皮，墨鱼大烤，四季烤夫，清蒸红鱼，红烧肉圆。”
镜头一转，向后走了几步。
“这几个呢是笋干烧肉，芝士生蚝，芝士炯小青龙，清蒸面包蟹，咖汁大明虾，是不是很有食欲？”
“还有一些素菜我就不给你拍了，我前面说的这几个才是我家阿姨的拿手菜。”
安桐看着视频，筷子僵持在半空。这些菜确实很具有黎江市特色。
从图片的背景来看，桌子是长条的实木桌子，盘子下面垫着一条黑色桌布，似乎是皮质的。
桌布上印满了暗纹，看这图案明显是某高奢品牌的标志性logo。
几道菜旁边每隔一段位置就摆放着一只高脚杯，其中明显是葡萄酒，这意味着洪熙可能是在参加类似家族聚会的晚宴。
除了桌子，图片中还能看到房子的内饰。房子内饰和桌子是同样色系，同种材质的。
这样的装饰下，即使不了解家具，安桐也能感觉到，整张图片隐约体现出一种低调的贵气。
图片中还有楼梯和扶手栏杆，想必是别墅之类的地方。
安桐扫了一眼图片，按照职业习惯，很明显就得出以上的结论。
【安桐】：“看着就好好吃啊。”
洪熙发完视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手机的聊天对话框眼睛都要笑弯了。
不远处的贺念辰正巧瞥了一眼她的方向，眯了眯眼。
怎么一脸痴汉笑。
洪熙浑然不觉专注的看着手机屏幕。
没一会儿，对方发来一条消息：
是一张小猫眼睛闪烁着爱心的表情包，小猫头顶上还有非常明显的两个花体字——“羡慕！！！！”
洪熙打开键盘，手中的消息还没发出去，对方再次发来一张表情包。
这次是一只看起来非常胖的橘猫趴在地上，它肥胖的屁股面朝着镜头，小小的猫猫头眼睛睁的溜圆，脸上全是慌张。
这次的配文是——“胖罐子胖摔！”
洪熙没忍住闷笑一声，手指飞动：
【洪熙】：“你怎么发表情包之间间隔这么久啊？”
正常情况下都是发完一句话之后，很快就会接着发来一个表情包吧？
但是安桐发表情包之间好像用了了很久，差不多得有七八秒。
已经能想象到安桐眯着眼认真找表情包的表情了。
有点像平时不上网的小老头为了融入大家，努力发表情包活跃气氛。
【安桐】：“没有很久，是你说话太快了。”
这次洪熙直接“噗嗤”一声笑出来。
真是死鸭子嘴硬。
【洪熙】：“好，是我说话太快了，我下次慢一点。”
对话结束，安桐放下手机，重新点开电视剧的暂停键。
好险，差点就忘了剧情。
第二日下午，安桐收拾好东西，等待门铃响起的那一刻瞬间拉开房门。
一个大学生打扮的女生站在她面前挥了挥手，“姐姐好呀，我来拿钥匙了。”
安桐闪身，女生点点头进入屋子。
她将手中的钥匙递给对方，“这两天鸳鸯就拜托你了。”
然后，安桐最后看了一眼在自己脚边绕来绕去的白猫。
“放心吧姐，我现在和鸳鸯的关系可好啦。”女生伸手接过钥匙，一把抱起白猫。
四脚腾空，鸳鸯的反应倒是不算大，只是不停的在女生怀中喵喵叫。
“姐，你放心出去吧，我抱着鸳鸯，要不然它又要窜出门了。”
安桐点点头，伸手拉开了自己家的大门。门后的女生却再次开口：
“对了姐，你怎么初一晚上才回家啊？”
安桐轻轻蹙了下眉毛，确认自己的表情没有任何不悦之后才转过身，看着面前明显一脸学生稚气的女生。
这问题问的实在有点越界了。
“我记得姐你说过你是律师，当律师的平时工作这么忙吗？要大年初一才能回家......”
女生一手仍抱着白猫，眼中带着明显的懵懂和不解。
看着女生的表情，安桐嘴角浮上一个温和的笑意。
看来真的只是好奇律师平时的工作。
“是啊，工作太多了，越是到过年反倒越忙。”安桐迈步走出家门，“我先走了。”
“啊啊，对，我忘了姐你还要赶飞机！！！是我多嘴了。”女生上一秒还微笑着的眼瞬间划过一些紧张。
女生抓着怀中鸳鸯的一只前爪向安桐挥了挥，“快跟妈妈说再见~”
“嗯嗯，走了。”
去机场的路不算太远，所以托运了行李，安检过后，安桐还在候机厅坐了一段时间。
在快要登机时的前半个小时，手机开始不断弹出新的消息。
【妈】：“今晚就回来了吧？妈妈把床铺给你收拾好了。”
【安桐】：“不用收拾，我订了酒店。”
【妈】：“回家住什么酒店！有家不回非要花这个冤枉钱？”
【妈】：“把酒店退了住到家里来！给你收拾了半天床，你说不回就不回？多少年没回来了？回来还不住家里面？”
【妈】：“年三十都不回家，怎么就你们律所那么忙！大年初一也不在，你让别人怎么看我！”
安桐静静的看着手机上的消息，面无表情打开打字键盘：
【安桐】：“酒店退不了，而且在酒店方便工作。当事人的电话很多，我不能不接。”
【妈】：“这么爱工作，你要是把这份心放在学习上面，你至于只考了一个普通的一本大学？”
【妈】：“你还住酒店，我看你真是钱多的很。”
“亲爱的旅客，您所乘坐的mU8679已经开放登机，请您到67号登机口登机。”
机场内的广播声响起，安桐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眼前的电子屏幕，站起身的同时按灭了手机屏幕。
她提前值机的位置是靠窗户的座位，安桐靠在座椅上，手机屏幕向下垂放在腿上。
明明时间还不算晚，但是黎江市的夜空已经彻底变黑。想来不知道为什么，南方的天总是黑的要比北方快很多。
以往坐飞机回家还很少选择在下午。
从黎江到荣京的航班很少，在学生时代，除了中转航班，她通常会买晚上的飞机，因为晚上的飞机比较便宜。
像现在这样只看时间买飞机票几乎不可能。
从黎江市到荣京的距离几乎要跨越半个中国，四五个小时的飞机让安桐觉得昏昏欲睡。
窗外大多数时间都是一片漆黑，只有偶尔路过某个城市的时候，才会出现点点橘黄色的光线。
人类的活动让这片大地变得繁盛，金色的灯光便是寓意着金色的希望。
当机舱中的温度微微降低，安桐才从一片黑暗中睁开眼睛。
到家了。
北方城市的冬天，冷风刮在人脸上就如同刀子割过，在黎江市待了太久，一时间安桐竟然有些无法适应太过干燥的空气。
在坐上网约车去酒店的路上，安桐查看着窗外的景色。
荣京市这些年好像变了很多，但是好像什么都没变。也是，毕竟也是一个省会城市，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道路两边几乎没什么人，人们大多三五扎堆成群，围绕着几个烟花筒子。
火光闪过，伴随着“嘭”的一声，一道白光直冲向天际，绽放出几朵孤零零的烟花。
只有车子开到富人区附近时，才能看到不同的烟花。
那烟花虽同样只有孤零零的一朵，但是绽放于天空时，所覆盖的位置几乎能囊括视线中的半边天，在空中停滞几乎好像过了很久，才慢慢消散。
这样的烟花，就是连声音都是不同的。
寻常烟花不管是发射时还是在空中爆开时，声音尖锐而刺耳，消散快。
但是这样的烟花在点燃之后，空中炸开的声音非常悠远，体量大，停留时间长。
据说贵的，起步就可能是以“万”为计数单位。
“姑娘，怎么大年初一晚上才回家？”
一道声音将安桐的注意力拉回来。
安桐转过头，正巧对上后视镜中司机好奇的表情。
“我还说今晚出来随便跑跑，还以为没单子了。然后这不，随便看了一下手机，嘿，还真有一单。”
司机并没有回头，而是透过后视镜看着自己的动作。
“我看你定位是酒店，大年初一晚上还要来荣京出差呢？”，中年的司机笑的一脸慈祥，眼中满是关切。
安桐开口道：“不是出差，就是工作有点忙，所以现在才回来。”
“我听你口音也是，本地人吧。”
中年司机越说越兴奋，右手从方向盘上离开，洒脱的甩了一下手。
“哎呦，现在的年轻人也是辛苦。我年轻的时候哪这么看重工作啊，过年加班？更不可能！”
安桐靠坐在后座上，看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好热情的叔叔。
现在要是不说话是不是有点扫兴啊。
想了想，安桐顺势接话，“那师傅你怎么大年初一也出来跑网约车？”
“我啊，这不是孩子最近要上高中了。”中年司机看着前方的道路，稍稍回了下头。
“孩子妈妈想让孩子上私立高中，这不，我就想着出来看看有没有单子能接。”
“年初一嘛，单子少是少了点，但是好歹价格高，还好抢。”
安桐听着对方重重叹了一口气，继续道，“谁想到这几年过年，出来接单的司机越来越多，单子也越来越难抢了。”
安桐附和着点点头，“是呢，都不容易。”
“唉，不说这个了。”司机拍了一下方向盘，脸上重新恢复笑意，“姑娘，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大年夜还这么忙？”
“我是律师。”
“律师？律师好啊！受人尊敬，好职业！！！我就希望我家孩子能当个什么律师，医生老师之类的，稳定！！！”
受人尊敬吗？
稳定吗？
想起来自己当初进嘉禾时的层层筛选，还有那地狱一般的末位制淘汰，简直就是活生生厮杀出来的。
工作之后呢，原本以为就万事大吉了。
结果最开始根本就没有案源，后来接的一些案子，还总是遇到一些过分的客户。
不过是才稍微熬出头而已。
安桐只能礼貌的笑着点点头。
车子慢慢停靠在酒店门前，不用等司机下车，酒店门口的门童就抢先一步打开车子后备箱，帮安桐拿出了行李箱。
“我帮您拿行李。”高大的男生微弯着腰对安桐开口。
安桐点点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居民楼，然后才走进酒店。
办理好一切之后，她站在房间的窗前看着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这家五星级的酒店的占地位置比较大，设施一应俱全，酒店前还有一片庭院和花园，下楼走几步便是一座商场。
这家酒店就开在几个高档小区中间，甚至不仔细观察，被误认成是高档小区也是常有的事情。
突然，一个来电消息出现在手机上。
“妈”。
安桐看着手机在手中嗡嗡振动，看着来电在几秒钟后自动挂断。
她打开微信，果然在聊天框内看到了母亲发来的消息。
【妈】：“飞机落地了吧，到酒店了没有？”
【安桐】：“到了。”
【妈】：“叫你回家你也不回，明天记得早点来姥姥姥爷家，多少年没见了，姥姥姥爷特别想你。”
【安桐】：“知道了。”
【妈】：“你爸爸没说开车去机场接你？”
熟悉的话再次出现，安桐有些无奈。
想来父母已经快要年近六十，还怎么开车接送自己？
【安桐】：“没有。”
【妈】：“一点用没有，估计是又去你大爷家了。”
【妈】：“这群姓安的肚子里全是坏水，你让你爸少去。”
【安桐】：“不说了，我要收拾东西。
【妈】：“行，那你收拾吧，明天早点去，记得啊。”
......
安桐站在酒店窗前，看着窗外小区的的暖光。
这片住宅群也算得上是有名的富人住宅区，只不过居住的是一些稍微富裕的人家，和大富大贵的上层阶级扯不上关系。
而自家小区就在高档小区群的一两公里之外，走几步便可以回家，选择这里也是因距离自己家的位置更近。
正看着窗外发呆，手机的屏幕突然亮起来。
她拿起手机——
“您有新的消息。”
【洪熙】：“快看快看！烟花实时直播！”
附上一段视频，五张照片。
安桐点开视频，烟花在空中爆开的声音透过视频传来，在寂静的酒店内，这一切都显得有些突兀。
视频中的镜头对着天空，几朵烟花在空中绽开，就像刚才安桐在车上偶然间看到的一样。
镜头摇晃间，安桐隐约看到有几个穿着特定服装的人。
暂停放大之后才看清，这些人都穿着统一的工作服，应该是家中的阿姨。
视频的最后几秒，是洪熙将镜头对准自己，连带着转了个圈，让自己和烟花同时出镜。
视频的结束伴随着一道响亮的呼喊声。
“新年快乐！！！”
洪熙脸上笑意盈盈，好像真的可以透过屏幕看到另一边的自己。
【洪熙】：“昨天我们家吃年夜饭，我一直等到今天才有空放烟花。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