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嬴任好出了广乐夫人的寝宫之后便让人去传了百里奚,百里奚听召到了宫内。
嬴任好与他谈起重耳之事,百里奚言辞间对重耳也尽是欣赏。
“从晋王宫内如今的现状看来,太子申生的结局不容乐观,老臣多次分析揣摩,我们可做两手准备。”
百里奚的意思是,太子申生若是能顺利即位便是最好,这样一来,广乐夫人便可放心,不再为这个弟弟焦灼。
但是按照骊妃在宫内作的妖来看,申生的性格不一定能斗得过她。
因广乐夫人这一层关系在,他们就不用考虑与骊妃结盟的事了,剩下的晋国候选人就是夷吾和重耳,夷吾远在屈城,似乎平平无奇,别的了解并不多。
重耳在近处,做事彰显贤德之力,那就提前做好结交重耳的准备。
只是现在一切都未成定数,先给个消息,以私人身份交个朋友即可。
他日重耳若是需要助力,帮一把也未必不行。
嬴任好听罢百里奚所言,笑容爽朗,“每每与百里相谈,寡人便庆幸一次,当初将爱卿带回大秦是多正确的一件事呐!”
百里奚拱手行礼,“幸得大王垂怜。”
重耳颁布了新的政策,他降低了关税,希望由此可以引入外国邻商入蒲城境内贸易。
窗口主动打开了,嬴任好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提前交代好国内的事情,嬴任好把政务基本上都交给了百里奚主持。他换上私服,带了些秦国的特产,乔装为前往蒲城交易的商贾。
嬴任好带的东西不少,重耳为了打造一个重商的良好交易形象,亲自接待了以嬴任好为首的第一批商人。
二人就通商政策聊起,话语间的各种试探和讨价还价也足以考验心理素质和嘴皮子本事。
你来我往可以说是不相上下,这让两人都暗自心惊。
“此人不凡!”重耳和嬴任好心底同时道。
到最后也达成了一个双方都相对满意的结果。
嬴任好本来只是打着通商的名义过来看看这个小舅子是否真如传说一样德才兼备,没想到还真促成了贸易往来。
秦国地处西部,多山林,秦人大多以狩猎为生,多兽肉兽皮储备,而蒲城平地广,有水源,在这两年重耳奖励垦殖的政策下,存下了不少五谷粮食。
关税降低,易于通商,这对两人两国来说都是好事。
正式磋商结束,赵衰会将商议的结果写成明文契约,正式交由双方。
在刻录完成之前,重耳便提出以私人身份再次宴请嬴任好。
此举正中嬴任好心意,二人于第二日聚于重耳的公子行宫。
“这一顿就算是家宴了。”重耳与嬴任好两两对坐,举杯对饮。
重耳道:“我看先生举止投足之间尽显贵气,谈吐亦见大才能,不像只是从商之人。”
嬴任好心道寡人的气魄果然还是藏不住啊。“公子谬赞了。”
“家宴之上我就不再委婉了”,重耳直接问道:“不知先生是否有意愿入我麾下为官啊?”
嬴任好差点被噎住,哦呦,小舅子也算是跟他想一块儿去了呢。
“若我真就只是一个从商之人,听公子招揽,必立马答应并躬身感谢。”
重耳有点意外,“先生身份不凡。敢问先生是何处贵人?”
“寡人名讳嬴任好。”
这次换重耳差点被噎住,虽不曾见过秦大王本人,但是秦大王的名声还是很响亮的,他连忙起身对着嬴任好跪下行礼,“重耳拜见大王。”
嬴任好也起身走到重耳面前将他扶起,“既然说是家宴,何必见外。”
二人再次回到各自的座位上,重耳的态度也有了些许转变,他问道:“姐姐可好?”
“夫人很好。”
一顿饭下来也算是成了真正的家宴,席间氛围其乐融融。
酒过三巡,肚子也填饱了。
嬴任好屏退了周围侍奉的下人,重耳见大舅哥像是有悄悄话想说,便也让自己这边的人都离开了。
见重耳主动清人,嬴任好夸道:“公子心细。”
“大王请讲。”
“不知公子可曾听过晋国王宫之中的变化?”
重耳明白嬴任好说的是最近几年骊妃在绛城搞的小动作。
骊妃在晋国的王宫里做的事情怎么也算是晋王室秘辛了,秦大王敢这么直截了当的问,也就是并不在意被重耳知道晋国内部有秦国的探子。
自古以来真诚才是必杀技,你没隐瞒,我就也不隐瞒好了。
重耳稍稍想了想,点点头。他听说了。
探子嘛,谁没有啊。
“公子对此作何想法?”
“重耳并无想法,骊妃作乱,是为父王默认。我想父王心中自有定夺。”
“太子在朝中的亲信想到法子让晋公召回了太子,此举也让骊妃加快了对申生动手的动作,二者必定以生死相争,公子认为申生有几多胜算?”
重耳有点没想到,要聊这么刺激的吗?秦大王是什么意思,要跟他一个已经受封的公子聊这个,这对重耳来说是大逆不道啊。
这种事情,虽然他已经通过重瞳之能知晓了未来的结果,但他敢说,秦王敢听吗?
噢现在的情况是秦王敢听,他重耳不敢说啊。
“太子受封是按周礼所行的正统,太子本人也是性格纯良,朝中亦有不少大臣支持。”重耳答非所问,不敢深言。
“我瞧公子心如明镜,只是碍于情义礼法不敢言。无妨,寡人的意思是,若是申生败于此次争斗,公子要是有心回国,寡人愿出两分薄力。”
嬴任好这话就说得非常直白了,重耳内心复杂,一方面是为秦国意欲插手晋国内政而感到些许不安,但是同时也为嬴任好主动对他抛出橄榄枝抱有感恩。
“大王的好意重耳感激不尽,不过重耳已有封地,无意于王位争夺,只想让蒲城人民安居乐业。再者现如今父王健在,重耳愿意相信父王的决策。”
“哈哈哈哈哈……”嬴任好被拒绝也不尴尬,反而认为重耳尊君重父是个值得交往的人。他举着酒樽,“敬公子厚德。”
重耳亦回之:“敬大王坦诚。”
家宴完毕,嬴任好告别重耳,后又在蒲城游历了几天才打道回秦。
两人此次以真实身份私相交谈并未告知他人,而且因为并没有得到确切的结果,所以也只是一个小插曲。
秦国国君与晋国公子的生活如同两条平行的线,依然各自往前走着。
一晃,又是几个春秋。
蒲城在重耳的治理下繁荣起来,同时重耳的身边也吸引了不少有才之士前来投靠,重耳的士人队伍不断壮大。
文有狐偃赵衰先轸贾佗等人,武有魏武子。
连介之推那个瘦瘦小小的萝卜头,也在重耳的喂养之下长成了健康匀称的小少年。
小少年一直在跟着一位剑士学剑。
与重耳身旁的贤士不同,介之推在他们的光辉面前只能算是个普通人,但他的刻苦却非常人所能及。
剑士师父说,练剑想要有所成,定要心无旁骛。
当初介之推和其他身体素质条件优于他的人一起竞争,剑士最终选了介之推作为关门弟子,就是因为小少年身上只想做好这一件事情的那股劲。
小少年付出了比旁人多几倍的努力,让剑士也感到十分欣慰,愿意对他倾囊相授。
他总算在前进,在一步步走向他想要去的地方。
那个地方是重耳公子最近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