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耳与自己的心腹们就此商定好后边的打算。
很快,晋大王派出的大军就到了蒲城。
为首的带兵统领叫波提,重耳对他有些印象,是保护父王安危的近臣,功夫不错,但是带兵能力可说不太好,毕竟从前可从未带过打仗的兵。
父王的朝臣之中,里克是最优秀的老军将,但是父王没有让里克前来,想必也是两人之间生了嫌隙吧。
波提让大军先在蒲城的城下安营扎寨,等候进攻命令。
进攻之前都会劝降,波提让嗓门大的人吼了一段时间,说是配合将会相安无事,否则将会造成流血事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大伤亡,想让重耳自己乖乖地绑好自己走出城门随自己回绛城听候发落。
重耳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他既不打算配合,也不打算让流血事件发生,他站在城墙之上,正想让人传信于波提之时,他忽然见到蒲城内有大片大片的百姓涌往城门口。
更远处,还有高瞻率领着镇边兵想要来支援。
八年。
重耳在蒲城八年,他从十三岁的小少年长成了二十一的成年男子,他几乎为这个城池奉献了自己的所有,所幸,他为蒲城百姓做的一切都被人民看在眼里。
“保护重耳公子,请大王收回成命!”百姓们喊着口号,一步步走向城门。
声音整齐洪亮,穿透城墙传到了城外的波提耳中。
波提有点意外,不知这是重耳的计策还是重耳真的得了民心。
负责喊话劝降的兵士也听到了,与城内百姓真诚热烈的声音相比,他们的讨伐都显得底气不足了。
兵士转头看着波提,询问还要不要继续喊,已经很没有必要了,因为他嗓门再大也大不过城内成百上千的百姓啊。
波提知道这个道理,便让兵士回了队列之中,他抬头仰望着城墙上的重耳,大声道:“重耳公子此般何意,是真要撺掇百姓们造反吗?”
重耳自己感动归感动,可是现在根本就不是该感动的时候。他得想办法将百姓疏散开,八年里做了那么多,不是为了让这群好不容易富裕起来要过好日子的百姓为了自己去送死的。
想当初刚到蒲城时,欢迎自己的百姓都是门千司用鸡蛋换来的托儿,那时候重耳就想着要么别来,来的话只希望是真心的。
他也算是做到了。
“重耳自始至终从无造反之意。”重耳一边稳着波提,一边让身边的所有人都下城门去看看下边什么情况。
波提道:“这话你跟我说不着,公子主动下来跟我回去对大王解释吧。”
“好的好的,还请波提公使给我一点时间好让我将无辜的百姓劝离。”
波提不知道重耳想耍什么花招,但是他们赶路将近一月有余,此时攻城不是最佳时机,暂时也需要休整。
“公子最好别耍心眼,不然吃亏将会是你自己。”
“我明白我明白。谢波提公使。”
重耳下了城墙面对广大义愤填膺的百姓,当他问道身边之人是谁将消息散发出去之时,百姓中的组织者道:“是我自己发现的,我家离城墙近,便在城外开垦了一块田地,每日清晨我都要将潲水挑去地里浇菜,可今日我发现外面来了好多兵,打听之后才知道了竟是大王派来捉拿我们公子的人。”
“我们不知道都城那边要干什么,我只知道公子在蒲城这些年,我们的日子变好了。一心只想让我们过好日子的公子绝对不会是他们说的反叛之徒,所以我们将这个大事说给了大伙听,大伙都觉得外面那些人欺人太甚,想要为我们公子讨一个公道。”
重耳心窝子里暖暖的,对他来说,这就够了。
“大家的好意,重耳谢过。”重耳伸手相拜,对着百姓深深弯腰作了个揖。
百姓们不明所以,说着“使不得使不得”。
等再起身,重耳苦心婆心对百姓们讲了个大概,意思就是不能与外面的兵士相抗,说自己能得百姓们的喜欢是自己的福气,强调了自己已经有了完美脱身的办法,需要他们配合的就是放下手里的锄头农具,回到自己家里,乖乖地等几天,等大军走了之后再好好地过自己原来的日子。
重耳交代了门千司将会替自己一直守在蒲城,等未来若是有机会,他还会再回到蒲城和大伙一起生活。
他说只要他们好好的,他就不会有事,因为大王肯定会明白他对大晋的忠诚。但是若是他们为自己出头,外面的兵一看我们想跟他们打,就肯定会报告回去说重耳果然想搞坏事情,到时候就解释不清楚了。
而且,越是在如今动荡不安的时候,就越应该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安稳日子,想想媳妇儿想想父母孩子,回去吧回去吧。
重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总算将百姓们的怒火平歇下来,再三保证了自己的安全问题后,百姓们也就听话了,他们走走又回头看看这个公子,公子也一直站在原地微微笑着想让他们安心。
总算将百姓们疏离了,高瞻也到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公子怎么半句不曾告诉我。”高瞻气喘吁吁地奔到重耳面前,在来的路上他也听魏武子将事情的大概说清楚了。
不过魏武子提前就被重耳嘱咐过,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所以高瞻也只是知道了晋大王以重耳谋反罪派波提讨伐之。
重耳叹气道:“这个事情你不知道才是对你最好的。”
高瞻急道:“公子说的哪里话,我们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共同守护蒲城近八年,难道还信不过我吗?”
“就是因为太信得过你,才不愿意将你推向不可挽回的深坑之中。”重耳拍拍高瞻的手,郑重道:“外面的人,是大王的兵啊。”
“那又如何?”
“高瞻,你也是大王的兵。”
一语将高瞻点醒,他本来对重耳有点小怨怪,认为公子出事了没有第一时间找自己求助是有些把自己当外人,此时公子说的这句话才让他反应过来,此时的自己代表的是晋大王的将领。
公子要是真的找自己帮忙,反倒是让高瞻不好做。
高瞻在战事中代表的从来不是他个人,而是镇边军的五万将士。
他自己可以追随重耳,为公子两肋插刀。但是他代表不了那五万人,他无法让五万个人都跟他一起追随重耳,同时与整个晋军为敌。
“此事你就当做不知情,切记,不能反抗,不能对峙,那么你们就可以一直是晋国的守边军。”重耳道:“我会想办法让波提不伤害我们的兵的。”
“若有机会,高瞻必定追随公子一生。”
“你若是来,我定会欢迎你。”重耳转头看向站在道上等候命令的军队,每个人都站得笔直,刚毅的脸庞写满了不屈。“但不是现在,现在你的任务是保护好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