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夫君打算一直对自己避而不见,广乐只能再想办法,她转而让人去找了百里奚。
百里奚算是夫君最为信任的臣子,广乐希望先说动老臣,再和老臣一齐去说动夫君。
百里奚也有一点为难,他本意其实也不希望大王杀掉夷吾。只是大王确实很是生气,这次无论如何也劝不动了。
“若是放夷吾回国,让夷吾将晋太子派来秦国当质子呢?”广乐问道。
百里奚思考着这个交易的可行性。
广乐接着道:“大王想杀夷吾,也有一方面是担心若是夷吾继续当晋国国君,以后还会做出对秦国不利的事情,是吧?那若是将晋太子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夷吾此后做事便会多斟酌三分了不是吗?”
“臣知道夫人为晋公安危忧虑,只是大王此时正在气头上,多言无益。”百里奚道:“不过夫人也不用过于忧心,臣定当竭力劝谏。”
“有劳百里卿了。”
告别广乐之后,百里奚又去了骑射场寻嬴任好。
秦公一身劲装衬得身子魁梧修长,恰到好处的肌肉让他整个人都散发着男人的魅力。他手持弓与箭,眯了一只眼睛对准了几乎百步之外的箭靶。
“咻——”仔细聆听便能听出箭矢带出的破空之声,百里奚顺着箭看过去,正中靶心。
嬴任好又抽出了一支箭。
有奴隶举着箭靶在百步之外来回移动。嬴任好依旧摆好姿势,预判奴隶的走势,以及自己箭矢射过去的时间,一箭射出。
又是靶心。
“牵马来。”嬴任好道。
便有仆从牵来了嬴任好的战马。
嬴任好摸了摸马头,然后翻身上去,又抽了一支箭。
只是拍拍马背,马儿便理解了主人的意思,带着嬴任好奔跑在训练场地上。
自己在动,举着箭靶的奴隶也在移动,模拟了真正战场上的敌情,嬴任好稳坐于马背,他似乎并不受颠簸影响,将箭尖对准了箭靶。
再次中靶,只是这次没有射中靶心。
嬴任好放下了长弓,他轻收缰绳,腿夹马肚,骏马就停了下来。
翻身下马,将长弓交给仆从,看了看百里奚:“百里来了。”
然后对举靶的奴隶道:“寡人说到做到,举靶两次,无论生死,换你自由。你去吧。”
奴隶连忙跪下给嬴任好磕了个头,而后就仓皇跑走了。
百里奚走近嬴任好,道:“大王箭术进步神速。”
“勤练总会有收获嘛。”嬴任好道:“当初因为举靶,死了不少奴隶呢。”
嬴任好对自己的要求很高,每次亲自上战场的雄姿更是让身后跟随的士兵视作战神,凡是他亲自带领的军队就没有失败过的。
一切也源于他自己的勤奋与努力。
只是百里奚认为让活人举靶有些残忍,刚开始练的时候嬴任好也射不准,伤了残了死了的奴隶不计其数,可百里奚在这件事情上又说动不了大王,也就只好叫自己不去看。
很长时间过去了,百里奚也很久没有来过这个训练场了。
嬴任好问道:“百里卿能来这里寻寡人,看来是为很重要的事情。”
“老臣确实是有事情与大王相商。”
嬴任好接过仆从递过来的布巾,将脸上的汗擦干,二人走进了休息室。
守在室内的仆从给二人面前的碗倒满水,然后识趣地走出了室外。
仆从守在室外是以防有他人偷听大王和重臣的谈话,外面一直没人靠近,反倒是听到里面传来大王的怒吼。
“不听!”
“不行!”
“必须杀!”
百里奚对嬴任好在此事上的坚持没辙,只好又转述了广乐夫人说的话。
嬴任好才明白过来,他轻哼了一声,道:“真是寡人的好夫人啊,都将主意打到百里卿身上了。我说百里怎么会来此处寻我,结果还是受人所托呢。”
“晋公毕竟是夫人的弟弟,大王就算是看在夫人的面子上,也不好让晋公死在夫人眼前啊。”
“寡人已经很看夫人的面子了!最初他回国我是不是送了?言而无信我是不是忍了?前来买粮我是不是卖了?还不够吗?百里你看见了啊!他简直欺人太甚了啊!”
“这次已经打疼了,看晋公那样,量他以后也不敢了,我们大王有大量……”
“你少来。寡人不听。”嬴任好道:“你要是实在不忍心,祭天那日,我准许你不来观礼。”
百里奚还想开口在劝劝,嬴任好便大声对外道:“昌平,送百里卿离开。”
门口的仆从听此便撩开帘子走到百里奚面前,恭敬又强硬:“百里大人,请。”
百里回去后让人与广乐说了今日的情况,广乐知道夫君是真的下了决心,她没辙,只好决定使出最绝的办法。
祭天之日很快就到了。
夷吾被五花大绑,押往祭天台。
他在被关了几天后没了半点精气神,知道自己即将丧命吓得腿软都走不动路,还得由两个人架着。
被丢在祭天台上时,他整个人瑟缩着,就像一只老鼠。
有人宣读了夷吾的罪孽,操刀的刽子手举起了刀。
夷吾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嬴任好正欲下令,百里奚忽然跌跌撞撞地跑来,“大王,大事不好了!”
嬴任好不耐烦地盯着百里奚。
就见百里奚指着离祭天台不远的高台。
嬴任好眼尖,他一眼就认出了正往高台而上的是自己的夫人,广乐,以及自己和广乐所生的三个孩子。
广乐夫人穿着白色的丧服,左手牵着公子弘,右手牵着公主简璧,她身后还跟着太子罃。
高台之上堆放了易燃的柴草,旁边还有人正举着火把。
广乐夫人带着自己生下的三个孩子,走向了高台,踩在柴草之上。
百里奚道:“夫人说,是因为上天降下灾祸,才让我两国国君不是用礼品相见而是兴动甲兵。既然如此,就由她去赎罪。如果大王在早上杀晋公,她就在下午自焚,如果大王在下午杀晋公,她就在早晨自焚。无论如何,她都决定以自己和孩子的命,去陪晋公的命。”
“她怎么能!”嬴任好气急,可又生怕夫人孩子出事,让刽子手放下了刀,赶紧奔向了高台之上的广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