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陶丘城后,又过了些日子,重耳往宋国去的行程稳稳进行着,总体不是很快。
“这便要去宋国了,阿舅多与我讲讲宋国公的事情吧。”重耳靠着马车壁,对狐偃道。
介之推听不懂政事,但是喜欢听人物故事,也竖着耳朵凑了过来。
小灵通狐偃可不是吹的,这片中原大陆上,大国小国中基本上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何况宋国公兹甫如今也算是小有名气。
兹甫心有大志,以“仁义”治国。
说到最早的仁义之事,应该是幼时让贤。
兹甫的父亲宋桓公去世前生了一场重病,那时就打算立正夫人的儿子兹甫为太子,不过兹甫有个异母哥哥,名叫目夷。
目夷虽年长于兹甫,却是妾室所出,按周礼制,算是庶子。
兹甫拒绝了父亲想立自己为太子的打算,说是哥哥年长于自己,且有仁义贤能,希望父亲能立目夷为太子。
宋桓公便把这个事情告诉了目夷,问目夷怎么想。
目夷想,这哪能啊,人家兹甫连太子之位能都让,论仁义,我哪里仁得过他,这个位子我可不敢要。
不仅拒绝了,目夷生怕拒绝得不够,还跑了,好像是跑去了卫国。
没办法,人家都跑到别的国家去了,兹甫便接任了宋国的国君之位。
当上国君之后,他派人去卫国将目夷接了回来,表示兄弟二人应当同心协力为宋国服务,既然当初不要太子之位,那就当国相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这倒是没必要拒绝了。
所以一直到现在,宋国的国相依旧还是目夷。
赵衰听此感叹道:“看看人家,这个位子都能让的,让来让去,位子也坐稳了,名声也有了,两兄弟还能一起在宋国干事。”
贾佗接道:“再看看你们晋王室,争啊抢啊杀人啊一点情都不顾。”
重耳有被伤害到,但也无力反驳,只对狐偃道:“你别管他们,接着讲。”
宋国并不大,地域也就与曹国相当,不过兹甫志向远大,很想要做出一番事业,一直为宋国殚心竭虑。
可是人的能力终究有限,继位以来这些年,宋国在中原各国中依旧默默无闻。
直到齐桓公出事。
昭在内乱发生后跑到宋国求救,兹甫率领四国联军前去相助,成功将昭送上王位。
这事件之后,兹甫的名声鹊起,也渐渐有了些威望。
此事给了兹甫很强的正反馈,让他的图霸之心烈烈燃烧。
小白死后,霸主的位置便空了出来,而称霸中原,很大的一个标志就是会盟诸侯,以尊周天子之名令天下诸侯。
于是兹甫也效仿当初小白,邀请了卫国曹国滑国鄫国邾国等小国家在曹南会盟。
途中因为鄫国国君迟到,兹甫便让邾国太子将鄫国国君押到睢水郊外去祭祀,想借此来威胁东夷臣服,以此达到巩固自身的目的。
而这个行为也让曹国国公襄很是鄙视,他一直觉得宋国与他曹国能力相当,自己都能看清有多大能力做多大的事情,而宋兹甫却心比天高做大梦,开个会还要摆谱。
曹襄懒得搭理,当天曹南会盟的会都没开完就离开了。
兹甫的面上很是受挫,在前不久派兵围攻陶丘。
“宋国围攻曹国?”重耳之前赶路时隐隐约约听说过这件事情,“就是我们进入陶丘之前没几天吧?”
“是的。”狐偃答道。
只是可惜,虽然兹甫确实有着远大的志向,可是能力毕竟摆在那里,进攻曹国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久攻不下,最终兹甫只好收兵回去了。
重耳道:“那这么说来,兹甫在曹国吃了瘪。”
“是啊,”狐偃点头,“而且,楚王熊恽对于兹甫未经自己同意就私下联系小国家们会盟的举动很是不满,基本上是在曹南会盟之后,就与陈国蔡国郑国相约在齐国结盟了。”
宋兹甫有图霸之心,楚王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二人所代表的两个国家,正争着霸呢。
“可宋国的国力与楚国的国力,可是天差地别啊。”重耳有些惊讶,明眼人基本上都能看出来宋兹甫的胜率有多低。
狐偃当然也知道,“不止,宋国的同盟国与楚国的同盟国,也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重耳叹叹气,“既然如此,为何非要以小国之力去争霸呢。”
“目夷也是这样劝兹甫的,可是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有的人眼里只有那个最大的目标,从而忽视了周围的一切阻碍。”狐偃并不认同兹甫的行为,但是大概能理解兹甫是怎么想的。
重耳道:“也不可取啊。”
狐偃欣慰重耳能从别国的经验中汲取到教训,“更坏的情况是,光是和宋兹甫合盟的这几个国家都不一定齐心,你看曹国就已经不服兹甫了。”
“唉。”重耳已经不知如何评判。
本来当时在齐国时的遥遥一望,对一身儒雅气的宋兹甫印象很好的。
而当了解到他之后,也会为他觉得可惜。
要是他生在大国,比如说晋,比如说齐,以他前半生的仁义政绩,对百姓来说都是极好极好的一位明君。
可惜了。
介之推不太了解各个国家与各个国家之间那些弯弯绕绕,狐偃讲的什么合盟什么争霸他都听不懂,他感兴趣的其实是类似于小白娶了蔡夫人,蔡夫人摇船吓小白,小白把蔡夫人送回娘家,然后蔡夫人的哥哥把蔡夫人二嫁他人的狗血故事。
听狐偃说了半天都是自己的知识盲点,介之推跟重耳提了一下自己想去放个风,就下了马车。
“可如今宋国正处于焦灼的状态,我们前去拜访,好像时机上也有些不太合适。”重耳思考着,“此次在宋国再得不到补给,我们往下一站出发就有一些拮据了。”
“其实这要我说影响并不大,宋国为了称霸,多次对他国进行征战,战争所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可是相当巨大的,若是赢了还好,但要是像这次攻打陶丘又打不下来,才是最难受的。比起征伐,他只是随便给我们东西以示友好之意,对他来说仅是九牛一毛……”
“保护公子!有刺客!”狐偃还没分析完,不远处就传来了介之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