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母拿起拐杖敲介之推,“你说的什么傻话?你们和大王好不容易才能复国,这两日刚把我从翟国接回,正是报答大王的时候,你说不想在晋国了是什么意思?”
介之推并没有躲避,承受住了母亲的敲打。
介母见儿子不说话,细看过去,男子却是已经红了眼眶。
介母的话哽在口中,过了一会儿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从秦国回晋以来,公子没有让人给我带过一句话,今天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可一句话都没能说上。他没有给我安排职位,所有人都有,只有我没有,只有我......”
介之推声音带着哽咽,“曾经他说过,会给我一个身份,给我们一条活路。后来我开始习武,也是他说的,等我学成,会给我一个职位。”
“母亲,他不打算要我了。”
介之推还是哭出了声,他跪在母亲面前,抱着她的小腿,“我讨厌晋国,我不喜欢这里,我们离开吧,好不好?”
介母最终还是心疼儿子,揉了揉孩子的头,道:“好。既然我的孩子不喜欢这里,我们就不待在这里。”
本以为孩子是置气,过两天消气了就好了。
或者只是因为重耳刚回国,事情实在是太多,等大王将所有事情都理顺,派个人来通知说明一下,阿推肯定会颠颠儿地又回去为公子服务。
结果却是没想到,介之推似乎真是被伤透心了一样,当天就收拾好了行李,下午就去买了马车和干粮,第二天一早就带着介母离开了。
介之推赶着马,介母坐在身后的马车里。
想着过去十多年里相处的点点滴滴,介之推鼻子酸楚,心里越加难过,将马赶得更快了。
介母在车里抓紧了扶手,只觉得孩子这得是多难过啊。
“咱们去翟国?你们先前四处流亡的时候,我在翟国也都住惯了,这次走得也匆忙,那房子还在呢。”介母问儿子。
“不。”介之推拒绝道,“不留在晋国,也不去翟国,我们就此归隐山林,再也不出来了,我也不会让他们找到我。”
介母在此事上拗不过儿子,也就只好闭嘴,不过却有意在路上做记号。
介之推寻到了一座山,山并不算很高,几乎不见人烟,好在山下有河流。
在山间摸索了一日,竟让他发现了一个无人居住的木屋。
木屋内有厚厚的一层灰,灶台陶碗一应俱全,想来应是曾经有人在此生活过许久。
介之推将这个屋子作为暂住地,他自己动手伐木,用了三天,简单搭起了一个篱笆围院。
他坐在院子里看山林间的翠绿草木。
若是当年没有遇到你,能活着长大的话,这应该就是自己原本的生活吧。
公子本来就只是说让自己剑术有所成,可以护得他周全。
可现在他贵为一国之国公,已经有许多比自己更加厉害的人可以保证他的安全了,如今已经用不上自己,是说得过去的。
介之推在这样的想法里为重耳找着借口,越加笃定与重耳不再会有交集。
半个月后。
重耳让人去介之推家看看,却得知早已人去楼空。
担心这个傻小子出事,重耳立马派出刚组建好的新宫廷护卫队前去寻找。
狐偃接到召见的命令后急匆匆地赶往宫里。
重耳对狐偃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他将桌上的一堆竹简统统都扔到地上,“都是你出的好主意!我是不是与你说了他性子直,什么都不说清楚会有麻烦!你自己说现在怎么办!”
狐偃等重耳将脾气发完,才试探着道,“也许不会出事呢,介之推他只是选择了他想要的生活。”
重耳听此更加生气,将竹简砸向狐偃,“找不到介之推,我拿你是问!”
还好介母路上留下了线索,还真让护卫队循着足迹找到了介之推居住的那座小木屋。
护卫队长回宫禀告重耳之时,狐偃也在。
重耳激动着道,“暂时取消今日的所有计划,我亲自去将他接回来。”
狐偃紧跟其后,“臣随你一起。”
路上,狐偃还是如过去流亡时一般为重耳驾着车。
重耳在车内道,“那日你提议让我忽视阿推,可我后来又想了想,觉得不对。我想还是应该亲自问问他是怎么想的,是留在王宫还是如何,最应该听听他自己的意见,再问问他的选择。”
狐偃静静听着,道:“是臣狭隘了。”
重耳和狐偃到来之前,留山观察情况的护卫队员不小心暴露了自己。
介之推看到院门外藏着几个鬼鬼祟祟的人,立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可半个月的自我洗脑,让介之推的第一反应并不是高兴,他并没有理解到重耳派人来寻他,说明是在乎他这层意思。
反而是想要逃。
这半个月里介之推总是想起曾经,公子在翟国娶黛衣的时候,或在齐国娶清欢的时候。
他认真思虑过,他并不喜欢那些时日。
从他的私心来说,他更愿意过流亡在路上的生活。
可是那样又太自私了。
公子好不容易才有了复国的机会,他明白还有霸国的大业未成,往后也不会再有意外,再次过着流亡他国的日子。
所以,再相见还能说什么呢?
既然在继位大典时什么都没有说,自己出身卑贱,并无家族势力,自然也是拿不出手的。
那时是最应该说的,可是没有。
那么一切都晚了。
介之推不愿意见重耳,他背上母亲,进入了后山。
重耳赶到的时候,护卫队员当即就跪了,很是抱歉道:“禀大王,介先生进了后山,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分了人进山去找,目前还没有结果。”
重耳一路赶来发现还是晚了一步,更是生气,他一脚踹在了狐偃的屁股上,也开始跟介之推置气,“他这是不想见我,你给我想法子,一定要把他带到我面前来!”
“去找,去找。”狐偃又转头吩咐剩下的护卫队员,“所有人都去找。”
天色渐晚,护卫队搜寻了两遍,还是一无所获。
狐偃见重耳逐渐急躁,开口道,“大王,臣有一计定能将介之推逼出山来。”
重耳抿着嘴,浑身散发着低气压,“说。”
“用火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