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珊姐儿已经吃完,又十分自觉地净过了手脸漱口,林妍娘就开了口。
“珊姐儿,若是让人带你去通城见外祖母,你可愿意?”
贺珊微微一愣,还没答话,就听到外头有人报了信儿。
“回三太太,秀姨娘和瑁哥儿来了。”
贺珊的小眉头就皱了起来。
“她们来做什么?就说我娘忙着,打发她们走吧!”
林妍娘声音无奈,“珊儿莫要淘气,她们既然来了,就叫进来吧。”
贺珊气鼓鼓的嘀咕,“她们能来干什么,还不是来生事的?”
林妍娘瞥了她一眼,“好了,珊儿,一会儿不许多嘴。”
十来息的工夫,一位浑身带着香气,环佩叮当的妇人满面笑容地走了进来。
她身后还跟着个七八岁的小男童。
这小男童,皮肤白净,细眉吊眼,长脸长鼻,一副精明外露相。
妇人也是细眉吊眼,皮肤白净,容貌虽然不过中上,却是媚态天成,身段风流,一看就知道跟小男童是母子俩。
“见过太太!”
“今儿个,瑁哥儿在学堂里做的课业,让先生夸了,先生还奖励了瑁哥儿一支笔咧!说瑁哥儿啊,是个天生的读书种子。”
“我这不是想着让太太也跟着高兴高兴么,就过来给太太说说。”
“快,瑁哥儿,把你写的大字,给太太瞧瞧。太太啊,没准一高兴,就赏你些好处了呢!”
这些话一句一句的,却跟软刀子似的,一个劲儿往林妍娘心上戳。
林妍娘嫁过来的时候,就知道这桩婚事,虽然看上去是她高攀了,其实却是入了坑。
她嫁的贺三郎,在未定亲前,就偏宠他房里的大丫头,连胎都打了一回了。
京城里差不多的人家,在定亲前哪里能不细细打听呢?
贺三郎虽然是个得宠的庶子,可他文不成,武不就,又早就跟房里的丫头打得火热,若不是贺三郎的亲姨娘当机立断,给了秀姨娘一碗药,没准贺三郎还没成亲,就已经有个满地跑的庶子庶女了。
这般的亲事,哪个好人家的女儿乐意结?
也就是林伯府不在京城,不知道贺三郎的底细,而且定亲的是两家的老爷子,没让家里的女人插手,这才能定下的。
只是千里迢迢地嫁来了贺家,就算知道是坑,难道还能和离归家不成?
林妍娘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开头倒也过了两年不错的日子。
谁知道生了一儿一女,才是苦日子的开始。
她生的儿子病病歪歪,吃的药比饭还多。
而秀姨娘生的儿子只比瑚哥小了一岁,却是健壮机灵得很。
尤其是六岁能开蒙上族学后,秀姨娘是知道怎么炫耀最能往太太这儿扎刀子的。
林妍娘这会儿满腹火气,正要开口,就听到身边的珊姐儿忽然笑道,“咦,我来看看,哟!瑁哥儿的大字确实写得不错,正巧上回那个杨道婆说了,让多抄药神经给瑚哥儿祈福,不如……”
瑁哥儿吓了一跳,他下了学,连先生布置的课业都不想写来着,谁乐意抄什么鬼经!还是给那痨病鬼抄?
便直起脖子嚷嚷,“我不要!才不要给那病……唔唔!”
他话没说完,就被秀姨娘给捂住了嘴。
她是带着儿子来气人的,可不是给来送把柄的!
林妍娘冷笑了一声,“瑁哥儿的规矩可是学得不怎么样啊,秀姨娘这么知书达礼,怎么不知道好生管教?”
说着就拿起身边的茶杯来,“我这边还有事,就不留姨娘和瑁哥儿了。还不送她们出去!”
秀姨娘这才不情不愿地拉着瑁哥儿出去了。
等到出了院门,还要假惺惺地问一句,“呀,刚刚我就忘了问瑚哥儿的身子怎么样……”
她话音未落,院门已是呯地关上了。
秀姨娘撇了撇嘴,嘴角又勾了上去。
再是嫡出又怎么样?
谁知道能不能长成人呢?
关院门的婆子冲着门的方向呸了一口。
“狐媚子!”
她是妍娘的陪嫁,自然是向着自家娘子的。
这些年来,这个秀姨娘仗着是国公府的家生子,又仗着生了个健壮的小哥儿,处处争风,总想着压自家娘子一头,可恨自家娘子为着瑚哥儿的病,愁肠百结,没空琢磨旁的,这才让这狐媚子越发的蹬鼻子上脸的。
可没过几息的工夫,就有人敲起了院门。
婆子还当是那秀姨娘去了又回来,于是叉起了腰,正要发作。
就听外头的媳妇子叫道,“王妈妈,门房那边传了信,说是三太太的娘家人从通城过来,探望三太太,还请三太太这边派个人过去瞧瞧,看……”
这句话没说完,院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什么?三太太的娘家?”
婆子细细打听了一番,慌忙倒腾着两只脚,奔去报信。
林妍娘坐在太师椅上,一只手抚着被气得生疼的肋下,另一只手用帕子擦泪。
旁边的珊姐儿,懂事地过来安慰,“阿娘,弟弟会好的。”
“太太!太太!大喜事呀!”
“咱通城林伯府那边,派人来探望太太来了!”
贺国公府侧门。
林二郎坐在门房的圈椅上,手里捏着一杯茶,目光滴溜溜地打量着门房内的陈设。
果然这京城的国公府里,就是要比他们通城小地方的伯府气派得多。
就连门房都布置得如此讲究!
而焦嬷嬷则坐在了一个小凳子上,目观鼻鼻观心,看上去淡定安静,但其实她的注意力都在脚边的箱子里。
这箱子东西,可是好不容易带到京城来的,是老太太对大姑娘和两个孙子孙女的一片心意,路上二爷可是没少跟她打听里头都有什么。
得亏这箱子上有锁,而且还贴着封条,不然她都怀疑,二爷少不得要从中捞些油水。
至于跟着来的两个下人,则是拘束地站在墙边,一动也不敢动。
没过盏茶的工夫,就听到几个人匆匆忙忙地朝这边赶了过来。
焦嬷嬷赶紧站起,打眼一瞧,打头的那个,倒还面熟。
可不正是当年跟着大姑娘陪嫁的钟奶娘!
“焦姐姐,这位,就是那边府里的二爷?”
钟奶娘跟着大姑娘进京的时候,林老二才不过是个拖鼻涕的小屁孩,这会儿倒是已经长大成人,穿着锦绣华服,倒也算一表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