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妍娘来到瑚哥儿的房中。
因瑚哥儿身子骨不好,生下来就一直养在葳蕤院内。
这两年也不是没有人说过,瑚哥儿过了七岁了,就该挪出内院,到外院去自己住一个院子。
只是林妍娘一直顶着没松口。
毕竟,下人们再尽心,那也不可能比得上亲娘的照顾。
更何况此时外院里剩下那几个院子,不是阳光不好,就是靠近水边,阴气过盛,不利于瑚哥儿调养。
林妍娘过来时,就看到瑚哥儿已经起身,瘦伶伶的骨架子,显得身上的小道袍十分地宽大,此时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正羡慕地看着窗外的珊姐儿。
珊姐儿已经将那日送来的虎头套装全都穿在了身上,此时已是初秋夏末,热气未消,这身套装穿着自然是热的,不过珊姐儿大概是为了逗瑚哥儿,手舞足蹈地做出各种动作,还张牙舞爪,仿佛自己真的是一只老虎了。
瑚哥儿的赵奶娘还在一边劝慰呢,“哥儿的虎头装,都在太太那边收着呢!等天凉了,太太就给哥儿送来了。昨儿不是送来了一对大珍珠,给哥儿拿在手里玩?”
当然了,玩了一会儿,就叫她给收起来了。
这宝贝可不是金银锞子那般,丢了也就丢了,这般大,又少有瑕疵的成对珠子,丢了可是把她卖了也赔不起!
瑚哥儿乖巧地点点头。
又被珊姐儿一个饿虎扑花的动作逗得咯咯笑。
林妍娘走进来,瑚哥儿和珊姐儿都停下了动作。
珊姐儿讪讪地叫了声阿娘。
林妍娘好气又好笑,“这般热的天,你也不怕热坏了,还不快去换了?等过几日天冷了,你们姐弟俩再一道玩。”
诶,这虎头装让珊姐儿穿着,当真是威风凛凛,生气勃勃。
要是瑚哥儿也能如此就好了。
林妍娘将瑚哥儿叫过来,细细看他的脸色,觉得似乎跟昨日比起来,似乎稍有精神了一些,也是,昨儿外头风大,天也是阴的,今儿却是阳光明媚,一丝儿风也没有。
她让人将托盘端了过来。
盘上摆着一只小小的梅花酒盅。
林妍娘从自己的衣袖中摸出了一支儿童营养灵液。
“这是外祖母让你二舅舅送来的,专门给小儿喝的,喝了以后身子就慢慢地好起来了。”
瑚哥儿瞧着这支儿童营养灵液,眼神既好奇,又有些畏惧。
毕竟,他打小喝药长大的,那些药,一碗比一碗难喝,有的甚至还没进口,只闻到了那个怪异的味道,他都要忍不住呕了。
好在这个灵液看着不多,他闭着眼睛一下子就咽下去了。
只见林妍娘将琉璃瓶盖子打开,将里头的灵液,倒了一半进小酒盅。
本来灵液就不多,这一半的量,也就是半杯酒盅而已。
林妍娘小心地盖好盖子。
她已经发现了,这个琉璃小瓶子的瓶盖能盖得非常严实,确实合适存放珍贵的药液,只是不知道仙人怎么会将这般贵重的东西赐给她阿娘呢?
“瑚哥儿,只有这么一点,你先尝尝,若是没有什么不好的反应,以后就能喝整支了。”
瑚哥儿的小脸上显出了痛苦之色。
他这般的模样,就连窗外的珊姐儿都瞧得清楚。
“瑚哥儿,这个很好喝,就跟酸梅饮子一样甜甜酸酸的,你体弱,喝不了酸梅饮子,喝这个试试?”
瑚哥儿知道,大人会哄他,但是跟他同一天生的珊姐儿不会。
他端起小酒盅的手,也就稳了起来。
果然这一半的量,也就是刚好让他能品尝出什么滋味,等还想再细品品呢,就已经没了!
林妍娘小心翼翼地望着他,“怎么样?是不是好喝的?”
瑚哥儿点了点头,抿唇一笑,露出嘴角两个小酒窝……
林妍娘揪着的心也稍稍松了下去。
这会儿正是葳蕤院里,难得的轻松欢乐时候。
可偏偏就响起了一道有些破坏气氛的声音。
“这是在做什么呢?”
“林氏,你又在给瑚哥乱吃什么药呢?”
来人一张脸容长白净,眉眼英俊,三十出头,一身竹叶纹银色锦袍,打扮得精致华丽,若是不认识的人瞧了,很难想得出来,这位已经是五个孩子的爹了。
可不正是贺三郎,贺珊和贺瑚的亲爹?
虽然他是林妍娘的相公,两个孩子的亲爹,可他陡然的出现,让原本的气氛瞬间就凝滞了。
焦嬷嬷这会儿刚刚从后院的房间里出来,正准备去见林妍娘,就忙上前施了一礼。
“姑爷好,老奴见过姑爷。”
她来了这两日,虽然是一个人一个屋睡的,但在睡前,还是有钟奶娘过来,跟她悄悄说了不少的话。
毕竟,在大姑娘跟前,好多话都是不能说的。
什么姨娘作妖,姑爷风流,婆母不慈,妯娌傲慢,下人势利,姑爷的生母老姨娘呢,也不是个省事的……
听钟奶娘说,姑爷同大姑娘情份浅淡,这些年越发的不进葳蕤院了。
在外头也从来不替大姑娘说话,任由那几房的瞧不起大姑娘,又说瑚哥儿的闲话。
瑚哥儿的药钱,之前公中还给出,后头就有二太太搅和,跑到大太太那边去闹,说了不少胡搅和的话,大太太只好叫了大姑娘去,说是商量,其实就是想让大姑娘减了给瑚哥儿的补药。
大姑娘还能怎么办,只好应下了每个月只有十两银子的定量。
可十两银子能干什么?
大姑娘可不就只能用自己的嫁妆贴补了?
要知道堂堂国公府,就是大房姐儿的胭脂钱,都有八两多呢!
如今头一回见姑爷,就是这般的来者不善,焦嬷嬷可不就赶紧上前打个岔?
贺三郎愣了下,上下打量了焦嬷嬷几眼。
这会儿倒是想了起来,那远在通城的岳母,身边确实有这么一位。
贺三郎哦了一声,原本冷漠的神色倒是变成了彬彬有礼的微笑。
“原来是焦嬷嬷,几时来的?岳母大人可好?”
焦嬷嬷欠身道,“我们老夫人一切都好,劳姑爷动问,我是随着我们府里的二爷一道来的,二爷有孝在身,不好过府做客,因此住在客栈里。”
贺三郎目光望向虚空,似乎在回忆二爷是谁?
过了十来息,总算是想了起来,“哦,是林镇呀?上回见他,他还是偷吃果子,钻进嫁妆箱子的拖鼻涕猴儿呢!”
“三爷!”
林妍娘忍不住出了声。
“那都是十来年前的事儿了,如今二弟已经长大成人,今非昔比了!”